脾气是忍到饭后发的。
下了餐桌移到客厅,唐辛就彻底变了脸,跟只猫似的坐在她爷爷身旁,小声地说:“爷爷,我不结婚,至少不和石玉结婚。”
唐礼中问为什么,唐辛撇着嘴用打着石膏的手指头去戳她爷爷的胳膊,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石玉眯眼看她,听着她开始编。
“因为……石玉打我。”
唐礼中长长地哦了一声,从她脸上看到石玉,问:“是么?”
石玉没应声,唐辛又气又委屈,点着头说:“是,他不止打我,还吓唬我。”
唐明岳似笑非笑说:“你们俩要是开玩笑,那就别拿出来跟爷爷说了,爷爷年纪大了,容易当真。”
“不是玩笑。”唐辛指着石膏,一边戳一边说:“我这胳膊就是证据,前几天我去朋友家玩,石玉不让,非让我跟他走,他还给我掐表,说我要是十分钟不下去,他就要上楼打我。”
唐礼中问:“所以?这是他打的?”
“不是。”唐辛摇着头解释:“是摔的,因为他掐表,我都跑出楼门了,他还指着表吓唬我,我一害怕就摔在了雪地里,脸都摔在他鞋上了,他还笑!”
倒也不算说谎,半真半假演得真好。
石玉都差点信了她说的,更何况溺爱成性的唐家人。
出乎意料的是,唐礼中没发作,没像刚才对待杨家人那样冷脸厉声,而是摆了张笑脸问石玉:“她说的是真的么?”
石玉扯着嘴角笑了笑,“就算是吧。”
没多解释,但是说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仿佛都在传达:听她编呢,但没关系,我是男人我让着她。
这种时候纪云云和石介于不好开口,想给石玉使个眼色都不方便,只盼着唐老和儿子媳妇意志坚定,别因为唐辛闹别扭把说好的婚事给搞砸了。
倒是唐辛的母亲提醒了一句:“唐辛,你别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话好好说。”
唐辛圆睁着眼睛,看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眼睫逐渐湿润,倔强地咬着嘴唇,良久,隐忍地说:“石玉不喜欢我,他也不想要石墨,他说……”
吸了吸鼻子才又说道:“他说,他要是想要儿子的话,和谁生都可以,不想要,我生了也没用。”
悄眼打量,家里人的脸色有些变了,唐辛眼一眨,眼泪吧嗒掉下去,攥着手说:“我不想和他结婚了,我也不想再喜欢他了,他说得对,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他才不喜欢我。他还说……”
“说什么?”唐礼中问,声调已然变了。
“他说,我要是不听话,他就挖个坑把我埋了,还说没有人能证明是他干的。”
别说唐礼中了,就连唐明岳夫妇的脸色都变了。
偌大的客厅里特别安静,只听见一声低笑。
石玉笑时,纪云云提声叫道:“石墨,你妈妈打人的那个纸卷呢?去给奶奶拿过来。”
石墨转身就跑,到书房扯了张报纸晃着跑回,献宝似的递过去。
纪云云接过去刚卷了两卷,石介于气道:“你还真是舍得,用这玩意儿打他……你也不怕他笑话你。”
话音未落,唐家父子相继站起,唐明岳朝着石墨走过去,哄了两声抱进怀里,唐礼中拽了拽衣角洪声说道:“小石,今晚打扰了,先回了。你们也别急,教育孩子的事不是一朝一夕,等我们走了再打不迟,当着外人的面儿,不合适。”
纪云云几步过去,拉住唐辛的手,还没张嘴听见唐礼中又说:“小纪,下次注意,别老石墨石墨地叫,他又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打今儿起,这孩子啊,姓唐。”
唐辛心里哦吼一声,简直想要尖叫,面上作难地看向纪云云,委屈又无奈地说:“伯母,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纪云云劝:“先别走,我答应你的事,肯定要做,你还想不想看?”
唐辛眨巴着眼睛,悄悄往她身后不远处的石玉看去。
实话说,她还真挺想看的,石玉挨打应该不容易见到。
就是时候不对,她怕憋不住笑。
家里人太向着她,她也太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们一听就炸,但是纪云云可是太知道她了,留下一句你等着就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举了个特别精致漂亮的鸡毛掸子出来。
骗子
唐辛差点没忍住,刚好对上石玉的眼睛。
他妈都快打到他身上去了,他压根就不怕,还朝着她笑。
不,他不是在笑,他是在笑话她。
唐辛心里默念:打他!狠狠打他!让他学乖!
忽然,特别小一声:“我乖……”
甭管是不是在气头上,听见这声的大人都差点笑出来。
小孩子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但是情绪是能感受到的,尤其此时看见纪云云板着脸不笑还举着个长长的鸡毛掸子,就连石墨都知道是要打人的。
手往肩后一搂就把脸埋在了唐明岳颈间,拱着小身子扭了几下,悄悄抬眼去看。
发现要打的人是石玉,这可急坏了,拍着唐明岳的肩膀蹬起腿来,一迭连声地叫起来:“不许打我爸爸。”
唐明岳抱着他就往外走,推着脑袋把脸往前转,边走边问:“墨墨,虾好不好吃?”
石墨较着劲地想要把脸扭过去,无奈挣不过,嘴里急急回着“好吃”哇一声哭出来,发现自己既下不了地又离石玉越来越远,嘴里反复念叨的就变成了“不好吃”,然后就是连哭带喊:“爸爸,我要爸爸,爸爸抱。”
先是生气,又急又气,然后伤心,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