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女摇头,尔雅带着这孩子,也够累的。“你今天又跑哪混去了?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去你二叔二婶那告状?”
“不要不要,”宋泽慌了神,可怜兮兮地眨眼:“我听说狐娘娘心情不好,连学都没上了,专门回来给你抓蛐蛐逗你开心,我不是故意弄脏新衣服的。”
哦,还是新衣服,胡女窃笑地盯着腰间的几道口子,这下玉小子又该暴跳如雷了。胡女摊手,也朝宋泽好笑地眨眨眼,“那给我的蛐蛐呢?”
宋泽挠头,嘿笑道:“没抓着。”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刚才好险,我正在丛里找蛐蛐,二叔二婶就过来了。”要是二叔知道他又没去学堂,浪费学费的话,呜呜,屁股遭殃殃~~
胡女取了温水毛巾,一点点给皮孩子擦脸洗手,顺着他话道:“那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宋泽点头,“听见了,说……唔,说什么先生从昨儿个开始就萎靡不振,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胡女阴着脸手下用力两分,不错嘛,离了自己还能吃饭。
宋泽吃痛,扑在胡女怀里道:“狐娘娘,呃~我觉得先生好笨。”
胡女点点其鼻尖,“他本来就笨,除了吃饭就会睡觉。”
“就是!”宋泽跺脚,眼神灼灼,“我都比先生厉害,我,我…还会拉屎。”
噗——
胡女转怒为欢,捏着胖乎乎的小脸嘻牙:“臭小子,长大了一定比你二叔出息。”
宋泽扬着脸,呵呵任由胡女捏着,“小笨蛋,你长大有什么志愿吗?”
宋泽认真地点点头,“我答应我姐和奶娘,要做楚国第一猛男。”
“猛男?”胡女鼓眼。
“嗯,”宋泽郑重其事道,“因为做了猛男,才能顺利压倒老婆,传宗接代。”
胡女再次笑倒,“不错不错,真比你二叔能干。”一家人,平安是福,这么浅显的道理,屈原不懂,玉小子也不懂。倒真不如这粉琢玉器的娃娃了,国仇家恨,是你们两个历史上的悲情人物能解决的吗?
宋泽道:“狐娘娘,好奇怪,为什么你捏我脸,我一点都不痛?”而且还很舒服。
“因为我力道拿捏准确,不过嘛……这力道我练习了一年有余才准确无误,你之前,有人可天天被我当试验品呢。”
宋泽湛清着眸子,激动不已:“谁?!”
胡女望着那眸子,不禁怔了怔。虽隔了辈,但这眼神依旧如当初在齐国所见,稚嫩、倔强、清净、明亮……一晃就是十年了啊。
十年前,宋玉不过一个屁大的孩子,恰如今日宋泽一般,十二有余。
那一年,宋玉尾随师父屈原,奔走各国,商议联合抗秦。就是这一年,齐王妃身边的大红人胡女,见到了屈原。有些人,有些事,似乎一生下来就是注定的。
死亡、穿越、附身齐国小宫女,再到勾心斗角,爬上大宫女的位置,献计拉拢齐王妃,助其当上王后……一切的一切,似乎只为那惊鸿一瞥。
传言屈原是楚国第一美男子,胡女却从不知原来他的美,还附着许多人格魅力。比如令人称赞的外交辞令,比如侃侃而谈的政治见解,比如析以利弊的几国局势。可以说,屈原真的没花多大功夫就拉拢了齐王联合,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一次相见,屈原年少时的英姿飒爽、潇洒诙谐,她都能一一记起。可是具体那日他说了些什么,短短两个时辰就让齐王折服得五体投地,她却一句都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屈原目光犀利地负手,他说:“国不安康,吾决不娶妻。”
那日,胡女冷笑,就算不娶妻,也可以纳妾。政治这玩意儿,果然不靠谱。谁知一晃十年,屈原真的没有娶妻,亦因为自己,没有纳妾。幸还是不幸,胡女已无法分辨。
两人的交集,竟因为一个屁大的玉小子。
这日掌灯时分,胡女带着小丫头去给齐王后送饭食,远远就瞥见楚国使者居住的殿堂外,有个小小身影跪着。身后的小宫女越过胡女也看过去,“咦,这不是屈大人身边的小书童吗?”
另一宫女笑道:“看来是受罚了,莫不是因为先前的酒席?”
胡女收回视线,眯了眼。这孩子,她隐隐听旁人说起,似乎屈原总喊他“玉儿”,想到千年后人们传颂宋玉乃屈原之徒,再看看这孩子的清秀模样,胡女莞尔,轻语道:
“先前的酒席这孩子说错话了?”
“那倒不是,听说是喝了微微醉,念了些不得体的诗,把他家先生给气得——”小丫头们窃窃私语,嘻嘻笑着。
胡女摆手,“走吧,莫耽误了娘娘用膳的时日。”
半夜,下起了沥沥小雨。虽不大,却寒到骨子里。宋玉咬着牙,愣是不起身进屋求饶,身体却下意识地打颤。
真的……好冷。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把伞,然后是食盒、裙衫,宋玉顺着裙衫望上去,是个宫女。宋玉有点点失望,为什么……不是先生?难道先生真的就那么生气?
宫女用食盒碰了碰他,“叫什么名字?”
宋玉讨厌有人居高临下地看自己,撇过头不理,宫女又用食盒碰了碰他,盒子被微微撞开,飘出香味。宋玉毕竟只是十二岁的孩子,一天未进水,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闻着香味,不禁多看了几眼。
胡女弯下身,打开食盒,“告诉我名字,给你吃东西。”
宋玉吞了吞口水,头瞥到一边儿,谁稀罕!
“你家先生只说罚你跪着,没说不吃东西。而且,如果不吃东西你不到天明就饿晕了,到时候没办法听先生的话,一直跪下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