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也用力地鼓掌。他一直很喜欢李善一说故事的方式,对自己在《一路向南》里的表现也挺满意。不管能不能火,他反正是过了瘾。
首映后又是宣传提问。新闻厅里十几个演员,徐飞混在里边,没打算出头。实际上也轮不到他出头——各家媒体的麦克风全对准了梁轩:他是《一路向南》里的绝对主角。
“梁轩,”有新京影业的合作媒体按着剧本走流程:“这次饰演在职军人,你有什么感受?”
也有混进来的八卦报纸,不怕死地问:“听说冯子珺和你要订婚了?”
梁轩全都不温不火,毫不怯场,老油条一样,答得简短干脆、滴水不漏。旁边的新闻助理偶尔低声提点两句,问题过得飞快。
“哎,你看,”蔡家俊也答完了,凑到了徐飞旁边,看着梁轩羡慕得不行:“这是天生的明星啊。”
徐飞耸耸肩:“只能怪你自己命不行。”
蔡家俊偷偷拐了他一肘子。
结束后李善一发话,一个人不准少,要请大伙去喝酒。既然导演有这个兴致,那大家自然轰然应诺,又纷纷凑趣,要李善一请喝贵的。李善一心情好,真的就包了大半个场子,嘱咐众人:“好好玩,随便喝。”特别壕气。
徐飞去给李善一敬酒:“导演,多谢您。”他是真心实意。拍《线人》那会儿,他还染着毒瘾,没敢在拍戏的时候抽,但也因此浑浑噩噩的,好的时候超常发挥,差的时候就屡屡搞砸。制片方对他很有意见,还是李善一拦下来,又好意指点他。现在又给他这样的机会。
李善一和徐飞碰了碰杯。“你很不错。”他说:“今年有什么片拍吗?”
“我朋友要拍个小成本的文艺片。我去帮个忙。”徐飞道:“导演你要是有什么计划,尽管通知我。”
李善一就笑:“就知道惦记我。行,要是我筹备的片有适合你的,就给你经纪人打电话。”
徐飞又和他聊了两句。看旁边又有人过来,就告个罪,回去了角落。不远处正好是乐池,有支乐队在奋力表演,唱些八九十年代的摇滚老歌。徐飞撑着脑袋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主唱的胳膊上纹了个“天下太平”,好像随时随地可以去街上走标语。他笑得差点把脑袋给碰到桌子上。
“当心。”有人说。
徐飞抬起头。梁轩站在他对面,伸手把桌沿的啤酒杯推到了中间去。“差点要掉。”他又说了一句。
徐飞哦了声。梁轩坐下来,在这个小角落里弯腰盘腿,瞧着十分难受。“好久不见了。”他说。
徐飞却发现他的脸颊发红。“你喝了几杯了?”
“陪李导喝了一杯。”梁轩道:“蔡家俊他们过来要和我喝酒。推不掉,又喝了一杯。后面制片又过来和我喝……”
“喝了三杯。”徐飞惊叹:“所以说酒量都是慢慢练出来的。”
梁轩皱着脸笑了笑。徐飞忍不住地看他,看他泛红的脸,迷糊又明亮的眼睛。看他粉色的、微湿的嘴唇。看他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又一次自投罗网,坐到徐飞的对面。
“你头发长长了。”梁轩说。
徐飞下意识摸了摸脑袋:“还好吧。就长了一点。”他看向梁轩:“你倒是没变化。怎么还留着这种板寸?”
“我年初接了个戏。演个残疾退伍的兵。”梁轩道:“所以……”他拿手指在头顶上画了个圈,没把话说完。徐飞觉得他真是可爱得过分了。
他扬手要服务生再拿杯啤酒过来。梁轩却又忽然盯着他的胳膊,半晌说:“你有新的纹身。”
徐飞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臂。“啊,对。”他卷高了袖子给梁轩看:“就前两个礼拜,纹了个子弹头。算是给《一路向南》做个纪念。”
梁轩的手伸了过来。
“挺好看的。”他的指尖轻轻按在了徐飞的手臂内侧。徐飞只觉得痒,抬起眼睛,就看到梁轩也在安静地望着他。
“你没有揍我。”梁轩说。
徐飞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干嘛揍你?”
梁轩微微歪过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因为我总是……我什么都不懂。又总是很不合时宜。”他严肃地说。
他的视线又垂落下去。徐飞才发现他的手指还按在自己的胳膊上。角落里灯光昏暗,他们两个凑近了,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一出默片。但周围人声鼎沸,乐队的主唱声嘶力竭;鼓手骤然敲起一连串强音,仿佛要把天花板上的吊灯砸落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喧嚣。
可梁轩看着他。梁轩的手指搭着他的胳膊,指尖发烫。于是徐飞又奇异地觉得安宁。
如果这就是梁轩说的不合时宜……那徐飞明白,他也喝醉了。
“你说我们还是朋友。”梁轩道。“可是蔡家俊给我打电话。杨园给我打电话。剧组里所有人在春节的时候都给我发微信拜年……你没有。”
他听起来不大高兴。徐飞想:确实。这事梁轩是得不高兴。是他做得不地道——太小家子气了。“我以为你很忙。”他想了个敷衍的解释:“你一定有很多应酬……”
梁轩嗤了一声。“应酬确实多。”他皱起眉头,像是想起那段连轴转的日子。“还有《一只手支撑》的宣传……”他突然顿住了。指尖轻轻地用力,陷进徐飞手臂内侧的软肉。徐飞没有动。
“冯子珺和我那段绯闻……”梁轩轻声道:“你知道,文艺片没什么多的噱头。就拿这种事来炒作……无聊透顶。”
徐飞点点头。“无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