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上已经熙熙攘攘的满是人。一个个大牌鱼贯着过去,欢呼声此起彼伏。梁轩的剧组在快结束的时候上场,胡虎生打头,梁轩慢他半步,和同剧组的女演员低声说话。红毯两侧的闪光灯连成了一片,几乎能晃瞎人的眼睛。
主持人引他们去终点处采访。问梁轩:“你是首次提名玉龙奖。对获奖有信心吗?”
梁轩客气地笑:“大家都很优秀,能获得提名已经是对我的肯定。”
徐飞嗤了一声,说:“虚伪。”摸到厨房去看有没有吃的。冰箱里存了些蔬菜,还有半块牛排。徐飞把牛排煎了半熟,又把蔬菜拢起来煮了个汤,呼啦啦地吃了扔进洗碗机里,再回去客厅,颁奖礼已开始了一小会。主持人在介绍最佳纪录长片:“在婚姻中被束缚的女性……”
徐飞安静地看了一会。先头几个奖项,女配、艺术指导、剪辑都没有到手。摄影机一直在给《屋檐下的灯笼》剧组的镜头,拍过胡虎生微笑的脸,还有梁轩一贯的面无表情。结果接下来连下三城: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配乐、最佳原创剧本;统统被《屋檐下的灯笼》包拢。徐飞松了口气,拿了茶几上的水喝。
到最佳导演的时候,已经没有悬念。胡虎生昂然上台,拿了奖杯致谢:“这是我的第三座玉龙奖奖杯,也是我的第二座最佳导演。”他说:“我要感谢剧组,感谢梁轩,他虽然是个年轻人,但很有老一辈电影人的拼搏精神。能和他们共事,我感到很荣幸、很开心。”
梁轩带起头鼓掌。等掌声渐歇,全静上了台。她20岁出道,在玉龙奖拿了三届最佳女主角,如今年过五旬,依旧步履从容,风姿绰约。“今年又是一次电影的丰收年。精彩的演出如泉涌,让我们落泪、让我们深思、让我们喜悦、让我们愤怒。”她顿了顿,侧身望向大荧幕:“最佳男演员提名有——”
“张蔚然。《鲸鱼岛》。”
“吴威。《漫漫归乡路》。”
“刘启生。《走南闯北》。”
“邵龙。《一场丧事》。”
“梁轩。《屋檐下的灯笼》。”
梁轩微微地驼背,站在破败的大宅子里面。一个小孩拿了只竹蜻蜓,绕着他飞跑,嘴里叫着:“飞呀,飞呀……”梁轩低声道:“你站好。”那小孩却依旧自顾自地玩,甚至跳到了井盖上。梁轩陡地发起怒来,手里的文明棍刷的一下抽在那小孩的背上,脸涨红了,额头青筋暴起,大喝道:“我让你站好!”
全静道:“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梁轩。”
台下掌声如雷。镜头对准了梁轩,看他神情不动,只欠了欠身,站起来和旁边的胡虎生拥抱。周围的人也过来和他握手,对他说:“恭喜。”梁轩礼貌地笑,沿着过道一路上台,接过了全静手里的奖杯。
“感谢委员会。”他举了手里的奖杯:“感谢胡导,感谢剧组里的所有人。还要多谢我妈——拍戏的时候天热,空调、电风扇又都坏了。我给她提了一句,她居然就给我寄了台电扇过来。”
台下都哈哈地笑。梁轩也笑,片刻又说了句:“谢谢。”转头和全静一起下了台。
徐飞盘坐在那里,看梁轩的背影在镜头里渐渐推开。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梁轩的时候;他年轻得过分,脸上犹带着一点稚气。然后一眨眼,好像七年就这么过去了。
他关了电视。拿了手机给梁轩发消息:“恭喜。”想了想,又写:“我在你家里。”
梁轩隔了大半个钟头给他回复:“我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回来。”
徐飞去楼上洗了个澡。他不是在为梁轩做准备——不是。他还没有那么基。只是梁轩浴室里有个超大的浴缸,功能齐全,据说还能按摩。徐飞泡了大半个小时,被热气蒸得昏昏欲睡,舒服得想躺死在这个浴缸里面。好容易他爬出去,裹了浴袍下楼,看看时间,已经要十二点钟。他发消息给梁轩:“你人呢?”一边去厨房开了瓶香槟。
梁轩没有回他。徐飞坐在餐桌边上,等了二十几分钟,等到香槟表面的气泡慢慢消失。他把两杯酒都喝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梁轩发了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轩一直没有回。
徐飞坐在椅子上,等到了凌晨。有那么一会儿,他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趴伏在桌上,厨房里的灯亮得刺目。他扭了扭脖子,起身把香槟放进冰箱,拿了手机回去客厅。三点四十五。梁轩还是没有回复。
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但脑袋糊里糊涂的,又累,最后还是去了二楼的客房,裹了被子睡了一觉。清晨时他被楼底下的嘈杂声惊醒,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你重死了。”“以后自己注意点。”又是锅碗瓢盆、钦零哐啷的响。徐飞坐起来,抹了把脸,打开手机。
梁轩依旧没有回复。但热点里有张头条照片,梁轩和张瑾挨在窗户边接吻。新闻上写标题:《新晋影帝派对狂欢,是否同前女友重修旧好?》。徐飞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他下了楼。梁轩歪倒在沙发上,送他回来的人已经离开。徐飞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喝,踢一脚梁轩的小腿。梁轩猛地坐起,眼睛眨了两回,才像是将徐飞看清。
他愣住了。“你……”
徐飞晃晃手机。“我发你消息,你没回。我想还是留下来,看你没问题再走。”
梁轩还是木木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还处在宿醉的痛苦余韵里。徐飞笑着看看他,放了水杯,去晾衣架那里取了大衣。梁轩却一直怔怔的,直到徐飞穿好衣服,扣子也系了齐整,才突然开口道:“我昨晚本来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