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阳和纯阳也到了选伴读的年纪,只是她们的伴读并没有经过那严格的筛选程序,只是武德帝那日说了句:“既是要选伴读,便连永儿和纯儿的一道儿选了吧。朕观兰珠郡主忠良之后,芸珠郡主乃陈王之爱女,素问其聪慧伶俐,想必召进宫中与公主为伴倒也不错。”
既是皇帝心中已有人选,朝臣自是不敢多言。两位郡主奉召进宫那日,尚宫局的女官刚刚送来入夏的新衣,宫里的定制,宫女无论品级高低,一季只得两件新衣,只料子花色款式有所不同。公主同妃嫔的例,每季四件新衣,这季量下季的衣裳,只是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身量都还在长,便都移到季末才丈量了。只是花色款式要提前定好。
宫里没什么新鲜事,每季尚宫局送新衣来时便是件喜庆事了。宫女的衣服虽款式花色简单,可见了新衣,西憙阁里的小宫女们脸上看着都比平日要和乐几分。奶娘为宁阳换上件浅粉素兰水袖的裙子,笑道:“瞧这粉脸粉裙子的,花骨朵般的女娃娃,文文静静的,看着可真舒心。”
宁阳知道奶娘定是又想她家中的女儿了,年初她儿子的病让太医去看了,开了两副方子,喝了个把月,总算把命给救回来了。奶娘千恩万谢,自那以后服侍宁阳便更加上心,很把她疼进了心坎里。
宁阳由着吴英给她把发编成小辫子绾起来,颈旁还垂了两条细小辫子,俨然可爱的小姑娘打扮。她只照着铜镜看着,笑道:“今儿难得内文学馆休课,大姐姐约了我们去御花园坐坐,昨儿晚上让芳儿和良儿准备的食盒可备好了?”
月桂道:“回公主,一早就备下了。小云片糕、四喜酥子、奶黄甜糕和枣穗软糕,都是今儿一大早新做的,新鲜着呢。”
宁阳点了点头,稍时良儿提了食盒进来,问道:“禀公主,入了夏可以吃些凉碗子了。这食盒大着呢,糕点只放了上两层,下边放几碗冰镇的果藕可好?”
奶娘听了道:“可不许混出主意!毕竟是凉食,此时刚入夏,公主年纪尚小,吃坏肚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莫说是公主,你们也好少吃才是。”
良儿嘴上应了,将食盒递给月桂,眼里却是鬼灵精怪的笑意。宁阳见了忍着笑,她心里清楚,宫里吃食讲究节令,入了夏常给宫人们发些凉食吃。良儿她们也才十四五岁,哪个都是爱新鲜嘴馋的。即使宫里吃东西向来不吃饱,可她们也要吃上一两口,解解馋也是要的。只是奶娘发了话,她们也就只有应着的份儿。毕竟奶娘在这西憙阁里还是说得上话的,她虽不比吴英管事,可也毕竟是公主的奶娘。虽出身不高,性子却是和蔼好说话的,从来不难为院里的宫人,因此人缘倒是好的,只是有些唠叨,你不按着她的话去做,她会一直叨念着直到你的耳朵长茧子。
宁阳带着月桂出了西憙阁,直奔御花园。直到远离了慈仁宫,她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听身后月桂笑道:“若是奶娘知道,昨日公主便和二公主约好了,今儿由公主带点心食盒,二公主带凉食来吃,不知奶娘要说多久?”
宁阳道:“可要保密,别哪日在奶娘跟前儿说漏了嘴。”其实,大周国地处南边,春天已是很暖和了,此时虽是初夏,午时已是热得人直出汗,若没点凉食吃,夏天可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这日正是两位郡主进宫的日子,她们是上午来的,那时宁阳已去给皇后请过安了,元皇后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子,整日懒懒地不想动,宫人们服侍的时候都万分小心,皇后并未留她多久,是而两位郡主来给皇后磕头请安时宁阳并未见着,只昨日听永阳说,今儿下午在御花园里见,所以纯阳和宁阳才准备了这么多的点心吃食。
听说这两位小郡主都才八岁,芸珠郡主是陈亲王的独女,上有两个哥哥,又是嫡出,在王府里是受尽万般宠爱,据说自小聪明伶俐,至于性子到底如何,没见着面儿也不能下定论。只有一点,陈亲王在朝中并无什么势力,说来是个闲散王爷。听闻他在之前长山王之乱时,虽未帮着谋反,可也没表现得多忠君,也就是所谓的中立立场。所以皇帝对他那时的态度有些不满,许是因着是血脉兄弟没有重罪不好妄杀才留了下来。这一次诏令陈王最宠爱的女儿给纯阳当伴读,皇帝肚子里到底揣着什么心思,只怕很难判断明了。
至于另一位小郡主兰珠在帝都朝野中却是很出名的,宁阳对她也有所耳闻。因为兰珠闺名叫房茜兰,乃是已故镇军大将军的孙女,房老将军奉皇命平叛长山王之乱时亲手取了长山王的首级,却在追李氏兵马时遇到南疆部族的夹击,老将军在乌谷血战两天两夜,砍杀叛将无数,却最终牺牲在了战场上,那场战役同时也夺去了他从军历练的次子的性命。而房家仅剩的长子在八年前皇帝南巡时,为护驾以身殉职,其当时房家只剩刚出生未满月的房茜兰和房老将军的发妻于老诰命。
武德帝感念房家满门忠烈,特封房家孤女为郡主,赐名兰珠,并敕命于帝都建造郡主府。本想着诏进宫中抚养,因念及老诰命尚在才作罢。皇帝诏兰珠郡主为大公主伴读,其中嘉奖缅怀忠烈抚慰臣子家眷的用意倒是很明显的。
午时烈阳明媚,略有些暖风,御花园里百花开得正好。宁阳到得亭子里的时间也是不早不晚,刚坐下,就见永阳和纯阳正顺着游廊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女孩,安阳正在她们中间走着,脸上眉飞色舞地不知在说什么,看样子聊得正欢。她一早也是没在元皇后那里见着两位郡主,便跑到永阳那里见人去了,看这样子,怕是午膳也是在德妃宫里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