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在一旁出主意道:“出了孝期就该穿些新鲜的颜色,红的最好。”
宁阳却摇头道:“奶娘这出的什么主意?哪有秋天穿一身大红的衣服出门的?要我看,粉红的,或者姜皇色的就好,我不爱那太扎眼的颜色。”
奶娘却劝道:“出了服就该穿红的,这是咱们这的传统。”
旁边的吴英却笑道:“不穿便不穿吧。别看咱们三公主还小,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再说,下个月就该满服了,那时候还没入秋呢,秋天的衣裳不必紧着传统来。”
奶娘虽在宫里呆了三年,可拿主意的事从一开始就听吴英的,此时也已习惯了,于是便不再劝,只让宁阳挑了几个喜欢的纹样,便让那两个宫人去了。
满服那日,元皇后来了西憙阁,命人点了鞭炮,热闹了一番,走时却下了旨意:“按咱们大周的传统,皇子公主满三岁就该习字学礼了,你原先在孝间,便晚了这半年。正巧儿明日是安儿上学的日子,你便与她同去吧。”
7姐妹
上学的地方在内文学馆,离着慈仁宫有很长一段距离,本该乘着檐子去的,因着宁阳是满服头一次踏出慈仁宫,安阳兴奋地要给她当向导,她的贴身宫女西瑾眼见着劝不住,便只好让几个抬着檐子的小太监远远跟着,自己则与月桂一道紧跟在身后护着。
按规矩来说,今日本该是吴英跟着,只是宁阳对吴英早就抱持着一份戒心,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三年多,她实在不想今后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个皇后的眼线。于是今早便对吴英道:“这西憙阁里一直是你支应着,若你跟了来,万一有事奶娘一人怕是不成,你便照应着吧,让月桂跟着就成。”
吴英侍候宁阳三年多,早知这位三公主性子不像过世的柔妃,自会说话起就是个有主意的,尽管显得早成了些,不过相比起安阳公主的聪慧来说,倒也不是那么打眼。尽管皇后将她派给宁阳公主是有些让她看着的意思,可到底是个小公主,翻不出多大浪来,性子安稳,也不像是个惹祸的主儿,于是便就听了宁阳的意思,让月桂跟着去了。
“这内文学馆可远着呢,得穿过御花园,离着采选宫女的春碧宫不远。”一路上,安阳滔滔不绝地给宁阳介绍着皇宫里的事,刚刚三岁大的女娃娃,说话还脱不了奶气,眼睛却极有灵气,像是会说话儿似地,“三姐姐头一回出来,这御花园里可大着呢,今儿且看个过景儿吧,等着下学后我再陪着三姐姐逛。”
听着安阳小大人似地话,宁阳不觉有些好笑,想来她两世加起来也快三十岁的人了,如今逛街还得让个三岁的娃娃带路,不禁有些感慨。却转头问道:“四妹妹一看就是常出来的,这宫里有你没去过的地儿么?”
安阳的小脸儿上现出一抹得意,昂了昂头,笑答:“不瞒三姐姐,我去过的地方可多着呢,若不是有些地方西瑾和奶娘都说不便去,我早就都逛过了。不过也罢,待我长大些,总有一天我要把皇宫逛个遍!”说着,又不解地看着宁阳,“说起来,我真是有些佩服三姐姐,即便是守孝也不必在那西院里呆三年嘛,换做是我早就呆不住了!”
这话刚说完,便听着西瑾在身后道:“哎呦奴婢的好公主,快别这么说!三公主是为柔妃娘娘守孝,三年不出门那是让人称道的孝道,可怎么就换成您了?这不是咒皇后娘娘么?亏得今日是在三公主跟前儿说的,左右都是咱们慈仁宫的,可这话若是别人听去,可是要生事的。”
安阳闻言停下来,回身叉着腰不满道:“不就是随口说说嘛,怎么你们一个个这么爱挑刺儿?整天喊着规矩体统的,累不累?”
西瑾赔着笑,她本就面容姣好,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一件浅粉的兰花襦裙,外套了件纯白的半袖长衫,鬓间戴了两朵不大的绒花,眼睛都含着笑,说话并不拘谨,给人一种八面玲珑的感觉。
只听她笑道:“规矩学久了,自然就刻进了骨子里,怎么会累?公主到了内文学馆,也是要学规矩的。以后给皇上皇后请安时可就要行礼了,不能再像小时候被奶娘抱着了。”
安阳皱了皱眉,看起来很不想被那些规矩束缚住的样子,想了一会儿,笑道:“那又如何?听母后说,我和三姐姐现在还小,只需要学些简单的礼仪就好,这两年先是要习字读书,可这些我早就会了。”
一路上边说边走,不得不承认,以三岁小孩子的脚程来走御花园实在是有些费力,没多久就累了,西瑾赶忙把后面跟着的小太监喊了过来,宁阳和安阳乘了檐子,到了内文学馆时,已是半上午了。
馆内的装饰简雅大气,颇具文风,墙上挂着历代帝王的亲书墨宝,无一不是训诫之意,地上置着几张红木镶金的几案,上面湖笔香墨,纸笺镇石俱非凡品。地上也是红木地板,锦垫蒲团,布置得倒也舒适。
教习的学士是尚宫局的刘司籍,年纪已过四旬,身材略微显得有些发福,笑容倒是和气。一身翠绿的交领襦裙,外面罩着件深紫宫花的长袖宽衫,那袖子有三寸宽,不同于一般宫女的窄袖,宁阳一见便知道这刘司籍是个有体面的宫官。
她笑着对宁阳和安阳道:“两位公主来得巧,一路上累了吧?正巧此时还是休息的时刻,外边凉亭里备了茶水,大公主和二公主正歇着呢,两位公主不如同去,课时两刻后才开始。”
安阳一听笑开了花,拉着宁阳就往亭子的方向跑,院子尽头,一方八角凉亭连着游廊,几棵松竹立在两旁,松竹枝叶斜斜打在漆木柱子上,远远地,就见两个女孩子正坐在凉亭里,大一些的那个百无聊赖地斜倚在长椅上,小一些的端端正正地坐着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