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轿的女孩子约有十二三岁,一身葱黄牡丹鸾绦的裙子,发上两朵雪白的牡丹绒花,别样的精致,衬得脸上笑容越发明丽,虽模样还未长成,却已是难得的美人了。她一进公主府,总管便迎了上来,欲行礼时,那女孩子却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必行礼了。二姐姐呢?快带我去见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周承平公主安阳。
自从宁阳嫁了,宫里的公主只剩安阳和凌阳,而四公主和五公主的关系出了名地不好。安阳在宫里越发觉得无聊,这些日子便老是往宫外跑。原本公主出宫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偶尔一次两次皇后还允她,次数多了便不再答应。可她却跑去求了武德帝,皇帝对这个女儿从小就顺着,只说了句命人暗中护着,便就由着她去,只是规定了日子,只准在内文学馆休课的时日出宫,其他时候不准。
这日正是内文学馆休课的日子,安阳一大早就跑来找纯阳。在花厅里等了一阵儿,纯阳才出来,一身银纹绣百蝶的花裙,顾盼间已有少妇的风韵,婚后驸马左孺对她爱怜有加,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年前儿左孺终于在朝廷谋了个差事,做了太学博士,虽是只个六品,官职却很重要。要知道太学在古代相当于大学,能在太学里教授学生,对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因而左孺当差时越发努力,上官给的评价也是好的,夫妻二人感情就越发好得蜜里调油。
按理说,如今纯阳的日子比当初在宫里时好太多了,该是称心如意的时候。只是今日来到花厅时眼睛却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安阳对纯阳的事了解地清楚,心里奇怪,便问道:“二姐姐怎么了?”
纯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过来花厅的路上被风吹着了。”这话安阳自然不信,骨碌着眼睛猜了一会儿,问道:“该不会还是为了传宗接代的事儿吧?”她这一问,纯阳立时红了脸,可眼睛也越发红了起来。安阳见了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皱着眉道:“该不是二姐夫怪你了吧?他怎么能这样呢?二姐姐没怀上喜事就没怀上呗,急也没用啊!难不成他还想纳妾啊?”
这话说得纯阳更加红了脸,看了看四周的宫人,对安阳道:“四妹妹,咱们到花园里走走吧。”
两人走在花园里,身后的宫人跟得都不太近,纯阳这才小声道:“不是四妹妹想的那样。驸马对我很好,从来没怪过我,如今我和驸马也都正吃着太医开的方子呢。只是……年前儿府里的宫正发了心病,夜里突然去了。上个月宫里就又指了个管事宫正来……”纯阳咬着唇,一副很难说的样子。
“这管事宫正怎么了?”安阳不解地问,“难不成她不会办事惹二姐姐生气了?若是不得力,撵回宫去另找个来不就行了?”
“这是内侍府安排的,哪能说撵就撵?”纯阳的话越发让安阳确定这宫正有什么问题了。
“那二姐姐今儿眼睛红得像兔子,就是因为这管事宫正?”
纯阳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宫人,确定她们没跟的太紧,这才眨巴着眼睛眼泪哗啦哗啦地落,她只顾着哭,可把安阳急坏了,郁闷地道:“二姐姐,到底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纯阳哭着小声道:“那管事宫正姓孔,是个贪财的不说,规矩各方面都是古板的。自她来了府里,便说驸马与我同住不合规矩,要按规矩召幸驸马,即便是每日见面也得经过传召,早晚请安相见皆隔着垂帘,见与不见没什么区别,不过听听声儿罢了。昨夜我实在想念驸马,便依着规矩传召,那孔宫正却说上次传召不过五日前,女子当矜持本分……”纯阳哭的眼睛也红脸也红,“前些日子我想去了垂帘与驸马聊聊天,都是拿了对陪嫁的镯子给她,她才允了的,不然指不定将我说的有多不堪呢……母妃本就对这桩指婚不满,如今我回宫去看望她,也不敢跟她说……四妹妹,公主府年俸五千两,禄米三千斛,我只怕这些银子都花了,日后一年也再难见驸马几回了……”
安阳听得怒火中烧,说道:“二姐姐放心!这个姓孔的宫正我帮你想办法摆平!”
43、除奸
安阳细问了纯阳给孔宫正的陪嫁镯子是个什么模样,而后眼珠子便转了起来。她把计划在纯阳耳边说了,纯阳听了心里犹豫,小声问道:“这能成么?这镯子是我给她的,如此做法不是害人么?”
“二姐姐,现在是她害你耶!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只让人抓了她,给她点教训罢了,如果能把她赶出府去,另换个人来那就更好了。你就是太好欺负了!才让她敢这样对你,难道你想和二姐夫就这样一辈子见不着几面么?”安阳心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纯阳也太纯良了,要知道,她们现在不是在做坏事,是在除奸,除奸!这可是做好事,为宫里除一祸患,又能挽救二姐姐的婚姻生活,多好的一件事?
“二姐姐,你可一定要跟我配合好了!”安阳嘱咐一声,随后扬了扬声,好让后面跟着的宫人都听到,“对了,我有段日子没去二姐姐房里坐会儿了,在这花园儿里也走累了,咱们去姐姐屋里瞧瞧吧。”
纯阳愣愣地点了点头,一行人穿堂过廊,便来了纯阳屋里。
这时候,孔宫正正在后园子里罚着昨日偷懒的一个宫人,听得有人来报说四公主来了公主府,心里不免有些喜意。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运,去年她在三公主院儿里教导规矩时就见过四公主,因得那时也知道四公主在宫里得宠,自小收的贵重赏赐数不胜数,对瞧的上眼的下人出手也大方,经常赏些东西,所以她便说了几句好听的,结果四公主便赏了她一支羊脂玉的牡丹簪子,她让人偷偷拿出宫去给行家瞧了,可值了大价钱!她正为再没这好机会犯愁呢,来了二公主府上,便想趁机捞一笔,这二公主性子软,说几句规矩的话就掉泪儿,是个脸皮儿薄的主儿。可是一段日子下来,就那日收的镯子还值个钱,其余的时候公主拿给她的都是府里的银子,那银子怎比得了值钱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