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比睿智的眼睛,此刻也是双目无神。
就像他已经和这个世界无关了。
我下意识的就跪了下来。
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就无法短时间让钟鸣漏尽的父亲摆脱困苦。
就算有实力了,父亲他八成是等不到了。
百爪挠心,痛不欲生。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终究还是拖垮了他。
明明距离轮椅只不过两步的距离,我却像是迈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是始作俑者,是我把他害的那么惨。
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不肖子孙用来比喻我这种人,最为恰当了吧?
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日子,本该是幸福健康的活着,却因为我一次又一次的作死,落得日薄西山的下场。
我很愧疚,愧疚到无以加复,愧疚到无法呼吸,愧疚到生不如死。
明明刚刚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开始无声的流淌开来。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事情,一种事钱的事,一种事感情的事,最后归根结底,都会变成一种事,钱的事情。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没钱。
我张大了嘴巴,终于还是无比痛苦的喊了出来:“爸……”
父亲听到了我的声音,形同枯槁的眼睛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很虚弱,但还是挤满了笑容:“本来是想租一楼来着,可是一楼也有台阶,你也知道我腿脚不方便,就租地下室了,还别说,再也不用担心上台阶的问题……”
“爸!爸!你别说了!我妈已经跟我说了!”
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哇哇的大哭起来!
父亲的身体眼看就不行了,明明是没人愿意租房子给我们,他却仍然在他枯木朽株的有限时间里,编造着善意的谎言,想方设法的替我解心宽。
我到底是几时修来的福分,才拥有这样的父亲?
父亲又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我这么一个儿子?
为什么受病痛折磨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即将死掉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现在浑浑噩噩的,但仍然活着,苟且的活着。
这两年来,眼泪特别多。
我的眼泪,还是感染了父母。
何止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小到一个个体,大到一个国家,没钱的日子又如何会快乐?
我哭着哭着就麻木了,麻木到体力不支,然后坐到了床沿上,看着那个病入膏肓却仍然放心不下我的父亲身边。
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再艰难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很庆幸,当时中介举起花瓶朝我砸来的时候,我抑制住自己的冲动,选择了最优解来解决那件事。
如果当时奋起反抗。
那么,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擦干眼泪和鼻涕,伸手拉开包上的拉链。
包里的钱在LED灯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神采奕奕。
“爸,妈,咱们再也不用住地下室了……我赚了钱,赚了好多好多钱,我们现在就去买房……不,我们不在咱们县了,我们回市里买房!”
虽然我上了失信人名单,父母年迈也无法贷款,但我有一个勤工俭学上大学的妹妹。
买来的房子,可以用她的名字。
在一刹那,我心里就有了主意。
五十多万,足够我回市区交个首付了。
合水县终究是县城,医疗条件再好,和市区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