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楠看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拿去给一些投资人看了,中科资本、远洋创投的都表现出了兴趣。当然,我先生也是大力支持的。”楼越莞尔一笑,接着说:“我是有备而来,不是心血来潮。”
段楠感叹道:“小越,你变化真大。这些都是他教你的?”
“我说了,我一直想做点事情。”楼越摇着头说:“其实我真正开始认真思考要怎么做,也是被形势所逼。”
那些人会像苍蝇一样,闻着钱的味道追踪到手里有点钱的人。大约从谭啸龙办完离婚手续那一天起,楼越被那些人发现了。
老同学拉楼越进了一个群,声称介绍给她一家盈利惊人、门槛也很高的私募基金,当然,她的条件是没有问题的。她发现自己忽然就出现在一些名称里带有“金融服务平台”“量子”“币”的群里,那里散发着浓浓的诈骗意味。
靳媛也突然跟她说:“我手里有一个不错的项目,你可以了解一下。”靳媛把楼越带到一家装修得很精致的店铺参观。装修风格非常少女,做的是减肥塑身产品,店铺名却听上去和风格或内容完全不搭,带有那些诈骗团伙的男性领袖才有的审美情趣:金顶超越。
楼越以讨论工作的名义,频频前往集团,不是和谭啸虎的员工坐而论道,分发问卷,就是找谭啸虎本人请教投资问题,问他在商学院的那些老朋友里,有没有人对大健康产业感兴趣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谭啸虎心想,她怎么还马上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哥哥说她不会为自己打算,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谭啸龙得到了弟弟的反馈,但是他说:“她要是愿意折腾,我可以帮她交点学费。”
她自从开始找事做以后,孕期反应也不见了,精力无比旺盛,书买了一堆,一本接一本地看。和老同学老同事耐心地打着电话闲聊,最后总能绕到她自己的心理健康领域。段楠也是她的通话对象之一,但谭啸龙对此人早就不再紧张了,显然,段楠总是在躲闪。挂了电话后,楼越会疑惑地说:“他以前说的那么好听,实际上我真找他讨论合作,他不是说忙就是要考虑考虑。”
谭啸龙哼了一声,说:“他这还不是看跟你彻底没戏了。你要是单身,他这会儿主动找你。”
楼越故意把这话当作玩笑说给段楠听。段楠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不会不会的,我女朋友知道,我这个人忙得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所以我担心脑子不够用了,总想减少工作量,见谅哈。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的。”
楼越起身和段楠握手,段楠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然后说:“你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了。”
第47章布局
女人味?楼越从段楠的话里品出一丝怪异的味道。她新婚,有孕在身,更重要的是,她刚刚是在以未来合作伙伴的身份跟他探讨严肃的商业计划。
他却评价她有女人味。
她被段楠的话弄得心里颇有些不适,于是刻意地岔开话题问:“你那个小女友呢?”
“琪琪一早就去跑步了,”段楠说:“特别自律的一个人。体重从中学到现在就没超过95斤。”
“保持了三四年不变?”楼越笑着问:“那可真不简单啊。”
段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开我玩笑呢?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再说了,你先生也比你大不少吧。”
“他没那么老,只是头发白一点而已啦,”楼越脸上浮现出笑容。谭啸龙在婚礼前还在纠结要不要临时把头发染黑,她坚持不让他染,开玩笑说他这个样子让她显得格外年轻,别人会觉得他一看就很有钱。谭啸龙听了觉得这话有一个问题,他很有钱这件事难道一眼看不出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她开始滔滔不绝,蜿蜒曲折地从服装符号学讲到社会心理学,最后在谭啸龙被绕晕之前,他隐约理解了她的意思:一个人拼命想展示的东西一定是自认为匮乏的资源。他不缺钱,但他没有停止过对没钱的恐惧。他相信他拥有的一切尊重都是因为钱而来,事实也确实如此。
谭啸龙承认了这种恐惧,但他又说:“这几年我的积累还是不错的。跟了我你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永远都不用担心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放心。”
楼越扬起脸,看着谭啸龙,也用手去抚弄他的头发,认真地说:“好。那我也要你放心:跟了我,你永远不用担心会失去别人对你的尊重。”
段楠看着楼越脸上不停闪现的幸福微笑,感觉很失落。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还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吗?有天晚上你来值班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个汉堡。那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你不知道吧?那时候我多瘦啊,也就一百斤出头。这些年我的体重一直稳步上升,呵呵呵……”
“没关系,我的体重也正在稳步上升了。”楼越抚摸了一下腹部有些娇羞地说:“真的是两个人的饭量。”
段楠瞥了一眼她那并未显露的腹部,忧伤地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真的是各说各话了。他过去一直在心底有种错觉,觉得只要他准备好了,就可以配得上她这样的女孩了,可以拥有她了。但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过机会。她可以一直那么理想、天真下去,一次失败的婚姻也没能改变她的底色,她还活得更轻松了。人生实在是太不公平。段楠顿悟了:他不是想要得到她。他想成为她。
“姐,你怎么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长住居士钟阿萍的清雅一居室里,谭啸虎之妻林慧珍坐在蒲团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用脚戳戳趴在地上自己带来的宠物狗。“你一声不响也不闹腾点水花,就让人家上位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声啊!你刚发现的时候,给那个女人点钱,把她打发了!不行就去她单位里闹,她不得要脸吓跑了吗?”
“她不是那种女人。我找人调查过,也算过。”阿萍微笑着俯身摸摸小狗的脑袋,说:“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那个女人很有文化,她讲道理他是听的。他现在也不会对身体胡来了。他把许多场子都交给我和家豪管了。他以前怎么都放不下,把自己累得够呛。”
“那可不,他现在心思都在那个女的身上,哪能满场跑。哎姐,她要是生了男孩怎么办?”惠珍对着空中喷出一嘬瓜子壳,说:“到时候家豪还是得靠后站。你觉得她能允许家豪天天跟着龙哥身边吗?我怕龙哥什么时候会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
惠珍害怕的是,有了哥哥的破戒示范,弟弟谭啸虎心思也要跟着活络起来,效而仿之。她可不是阿萍,忍不了这个气,在这种无欲无求之地一天也呆不下去。
“生了男孩,到时候就该写到族谱里,认祖归宗嘛。”阿萍微笑着说。这件事她做的没问题,这已经是她反复计算无数次能得出的最好方案。她自觉退让,反而更主动。以她对谭啸龙的了解,他看在自己的一片苦心上,肯定会对她和她的家人有更多的良心。谭啸龙从一开始就是个重情义的人,她没什么好抱怨的。唯一让阿萍心生我执的是,她命中该有的一个孩子的名额被那个女人占用了。“你能生早点生吧。”
惠珍“嗯嗯”两声,点着头,心里叫苦,谭啸虎那个猪头让她二十岁前就打了三次了。那会儿光听谭啸虎眼泪汪汪地说:“等咱们有钱了再养,现在拿什么养啊。”
她就信了他的鬼话。后来他有了点钱,又让她开了几个店,她兴奋地很,自己也不想马上要孩子。一晃到现在,他现在回家就会装死,她软磨硬泡榨出点东西,但是肚子也没了动静,不像年轻那会儿一碰就怀上。她也真是作孽啊。
“你们那个放生仪式下次什么时候?到时候叫我跟你们一起去。”惠珍拍拍手,把小狗抱在怀里站起身,说:“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来了,也是姐你替谭家修来的福。”
阿萍听了,欣慰地笑了。她听到钟声敲了两下,对慧珍说:“一会儿就到药石的时间了,你吃了晚餐再走吧。这里的斋饭不错的。”
惠珍连称自己还有事,拒绝了这个寺庙高级vip阿萍的挽留。她本以为阿萍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还想来听听她隐居蛰伏一个月来的心得和教训,隐秘的仇恨和复仇计划。可原来,阿萍就只是个贤良淑德的缩头乌龟啊!
阿萍送惠珍到门外,忽然说:“我现在觉得,你和啸虎这样一辈子吵吵闹闹的也挺好。你看我和你哥,客客气气的,相敬如宾,互不打扰。现在当真过成了客了。”
出了寺庙的大门,惠珍把狗放下地,一边牵着狗绳往前走,一边说:“你今天倒是乖的很,不叫一声,怎么了,这里阴气重得你都怕了?”
小狗呜咽着叫了一声。
楼越回到承办婚礼和住宿的酒店,进了自己和谭啸龙的豪华婚礼套房,发现谭啸龙还在洒满花瓣的大床上呼呼大睡。昨晚他回来就沉沉睡去,而她也卸妆了倒头在另一个房间的床上睡了。谭啸龙在婚礼当天精心打造的发型被揉搓得乱七八糟,她凑近看他,他的呼吸里还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她立刻条件反射地想要做呕,这大概是孕期反应。她昨晚还跟这个男人手拉手,四目相对,深情款款,感动到了全场的人。至少她感觉是这样的。她陶醉地觉得,从信息传播层面上,这个婚礼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让人们知道她这个二婚不仅嫁的“好”,还嫁得很真诚。
谭啸龙正在梦里翱翔。他看见自己和楼越在碧海晴天之间追逐嬉戏,风吹着她洁白的羽翼,露出一层绒毛,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嘿嘿嘿嘿嘿,”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做一只鸟怎么也这么好看。”
听到谭啸龙忽然发出一阵吓人的笑声,楼越本来想继续睡一会儿,这下再也睡不着了。现在可不是她舒舒服服躺下无所事事的时候。她要做这事,就必须努力推进每一步,提前明白每一步该怎么走,争分夺秒地找对人学习打听才有可能能实现。就算段楠愿意参与,就算谭啸龙无条件来帮助她,事情并不会就会变得易如反掌。
很显然,无论是段楠还是谭啸龙,都没觉得她要做的事情是值得严肃对待的,楼越想,他们只是一个在敷衍,一个在包容。她也不算惊讶。这段时间她经常在集团公司晃悠,一边分析员工资料和问卷反馈,研究针对性的课程;一边找机会和谭啸虎非正式探讨一些诸如融资准备、投资人约谈的细节,而谭啸虎虽然答应得挺好,但目前只给她推荐了一个刚成立了自己的咨询公司的麦肯锡前咨询顾问Peter。她拿了名片,高兴地准备离开时,谭啸虎对她说:“我告诉他,你是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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