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说完,皇帝眼下心情还算不错,见太子又在跟前,便说起家事来了。
“太子妃还是没有消息吗?”皇帝含蓄地问。
太子知道这是问子嗣,他亦含蓄答:“贺氏身体一直康健。”
皇帝便晓得这是仍然没有孕信了,不免有些失望。
太子借机又言:“倒是儿臣有个妾侍前日里诊出了喜脉,如今已有三个月了。”如无意外,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便是太子第二个女儿,或是第三个儿子了。
新添皇孙,皇帝颇为欣喜:“好、好。”只是欢喜过后,他走下御座,拍着太子的肩道,“你子嗣丰茂,朕自然欢喜。不过当初朕和你一般大时,你已经会说话了。既然贺氏身体康健,你二人还需多加努力,终究还是嫡长子为正统啊。”
太子自是应下不提。
只不过皇帝不知太子内心所想,对于太子的恭顺还是十分满意。他哪里知道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会在私底下腹诽他,一宫事务全被他宠爱的奚贵妃推到太子妃头上,太子妃日日忙得脚不着地,哪有时间和精力与太子同寝而眠。
更何况太子华潇与太子妃贺仙蘅成婚五六年,太子妃曾对华潇坦言,早就看腻了他这张脸,若不是宫务实在多,她心里亦想寻几个俊俏郎君来放在身边看着,连心情都会舒畅许多。
提到太子妃,皇帝不免想起常和太子妃呆在一处的华滟。
念及这个女儿,皇帝自觉对她愧疚良多。
“随波如今也到了年纪,需得为她寻一位佳婿……”皇帝伤感道,“朕还记得她刚出生时,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转眼就长得这般大了。”
太子想起华滟之前借调缇卫去查一个士子,心里暗自调笑,想着这个妹子说不定已为自己择好郎君了。只不过他未曾见过那齐曜,只听过衡澜文会会首向昂之对其才华的赞美,若是得空,他定要亲自招来缇卫问问那士子的情况。
“那儿臣便代皇妹谢过父皇。”太子微笑着谢恩。
转眼便是启程去行宫的日子了。
华滟一早便起身梳洗,拜见过皇帝、几位庶母和太子妃后,就重新拆了头发换了身家常衣裳窝在月明宫等候。
似这等举宫出发的行程,按照以往经验通常都是午时过后才能正式出发了。
果然今日也不例外。
华滟甚至在月明宫用过了午膳,才有太监来请她登车。
坐步辇到了凌霄门下,长长一列车架一眼望不到尽头。
华滟是皇帝亲女,又和太子、太子妃关系极好,自然被安排在了太子车架之后。再后面便是以奚贵妃为首的后宫嫔妃的车架了。
华滟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地望见华沁站在马车旁的单薄背影。光看形势,像是与接引的宫人吵起来了。
她漠然地收回目光,督促抬辇的宫人快些走。
第26章月斜楼上五更钟6
坐在皇室特制的车厢里,即便只是两匹马拉的小型马车也极为舒适。
车厢壁原是双层的,内里一层夹板,外面一层湘竹,因着天热,卸下了车厢前半部分的夹板,这样一来马车跑动起来便能有徐徐清风吹过疏密的竹编层,拂过车内人的脸庞。
凌雪拉动着车门处的缥碧绦子,半卷起白底莓红的素绫,露出前方一半的景色来。
华滟靠在松软的大引枕上,手边是钉在内壁上的双层小斗柜,拉开抽屉就能看到保母和女使们为她准备的枣泥酥饼、酥黄独、桂花糖蒸栗粉糕等小点。柜上摆了一套小巧的泥炉和杯壶,以供她们自行烹茶。而华滟脚下则隔了一只装满冰的长扁形冰鉴,保母不许她赤足踏在上面,省得受凉,华滟只好悻悻地套上了足衣。
皇帝出行时的礼乐奏毕,车队总算开始缓慢地前行了。
华滟透过阑干式的车壁看到有不少骑卫前后跑动着传递命令。
其中有一位骑卫的身形叫她觉得很有些眼熟,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萧英叡。
除大内禁卫外,一路护送的应还有缇卫,只是华滟受拘于马车,并没有看到奇墨口中的那位徐佥事。
车队前行了一阵,很快就出了宫城,外面的路没有皇宫那样平坦,即便离得有些距离,华滟仍然能够听到后面的马车中传来女子的抱怨声。
其中有一道声音,她一听便反应过来是谁。
华滟有片刻的出神。
华沁有问题。
她很早便发觉了。
当年骆皇后还未离世的时候,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一起长在骆皇后膝下,常常抵足而眠。
若问幼时的华滟最喜爱谁,她会很快回答,除了父皇母后,就是小姐妹华沁。
那个时候华滟还未被正式册封,华沁也没有封号,宫里提起她来时,都称“沁姑娘”。
跟在华滟身边的乳母女使,一日里要唤上好几遍沁姑娘,不是问沁姑娘去哪了,就是请沁姑娘来安抚哭闹的公主。
那时华滟父母双全,还有兄长疼爱,活得从来都无忧无虑。
然后有一桩事,叫她记了许多。
太子华潇长她九岁,华滟还是个小女娃的时候,太子已出阁读书了,是个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他时常会随老师出宫,有时会给华滟带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华沁与幼妹同住,算是他的养妹,自然也不会少了她的。
华滟记得某次华潇从宫外回来,神秘兮兮地把她叫到一旁,然后揭开衣襟,从怀里抱出两只小兔子。
她惊喜地叫出了声。
那两只小兔子一黑一白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窝在华潇的手里一动一动地抽着粉嫩的鼻头,极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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