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叹了一口气,见张耀宗仍是愣在原地不动笔,不免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开口道:“还是快些写吧,我一会儿还要会书院。”
张耀宗听得赵明都已经开口催促了,握着笔,颤颤巍巍地始终落不下一个字。
童淼眼睛一转,拉着自家大哥的手,状似天真地问道:“哥哥,为什么这个张哥哥还不写呢?是他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童森一听就知道自己妹妹的小心思,他正准备开口,张春芳那一双几乎能喷火的眼睛就瞄准了童淼,开口道:“不懂事的小贱坯子,秀才老爷的事哪里轮到你多嘴了?小心老娘撕烂你的嘴!”
童淼装作害怕的样子往童森背后藏了藏,童森拱了拱手道:“童言无忌,张婶子何必动怒呢?”
赵明听到张耀宗的娘说话如此粗鄙不堪,心中对张耀宗更是不满了,在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想来德行也不大好吧。
他对张耀宗仅剩的几分耐心快要消磨光了,他捏了捏眉头,皱着眉说:“你是否不想进入青平书院才如此作态?签个字的时间被你拖了许久,若你早有宝地,这份文书我收回便是。”
听到赵明如此说法,张耀宗还没开口,张春芳便火急火燎地开口了:“哟!赵老爷!这可不行哪!我儿耀宗可是这沙林村最好的苗子了,可不能瞎了眼不收他呀!你要是不收,那就是耽误我儿耀宗了!你绝对会后悔的!我儿耀宗是一定能考上状元的!”
赵明听了更是不耐,他身后的小厮知道自家老爷不擅与人斗嘴,况且这群粗人,连话都听不懂,当即挽起袖子站在自家老爷面前,怒道:“动不动就是你儿耀宗你儿耀宗,现下还没进书院呢,就如此做派,连个字都磨磨蹭蹭半天不签,要我说,这卷子莫不是根本不是你儿耀宗写的吧?不然你儿耀宗这一副心虚的样子给谁看?”
赵明听了自家小厮的话,微微沉思了起来,未写名字的试卷还有另外一份,但答题很是粗陋,根本不能跟他看中的那一份相比,若真是张耀宗冒名顶替了别人进书院的名额,那这人的人品真是有些不堪了。
赵春芳一听就怒了:“怎么说话的!你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这未来秀才的娘大呼小叫的!真是不懂规矩!我要是你主子,连夜把你关进柴房打死去!”
赵明拉了拉自家还想斗嘴的小厮,他实在不想听到这张春芳嘴里再吐露出一点污言秽语了,他转而看向张耀宗,说道:“张耀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签还是不签,快做决定,我要回书院教课了。”
张耀宗一抖,自家亲娘又贴过来道:“快写呀儿子,写了你就是秀才了!快写呀!”
张耀宗心知拖不过去了,心一横,将文书上大笔签了自己的名字,就将文书合拢,递给一旁的赵明。
赵明打开看的时候,未干的墨迹糊成一团,根本看不出来名字,他有些愤怒道:“读书人都知道要爱惜笔墨,你这是作甚?不想我看见你的名字吗?小林,再给他一张空白文书,规规矩矩签上自己名字才是。另外,我可提醒你,这文书是特质的,一张文书便是半两银子之数,这第一张是免费的,但后面多处来的文书便是要你自己出钱了,你仔细掂量罢!”
小厮已经将一张空白文书放到张耀宗面前,似笑非笑道:“还请签字吧。”
张耀宗微微有些发抖,他这次定然是躲不过去了,他努力回想着那张试卷上的字迹,不禁暗暗唾骂道,写那么好的字是做甚,故意在他面前显摆吧?听到这文书得半两银子,他也不敢投机取巧了,抖抖索索地努力复刻了那张卷子上的字迹,签好了就捧着递给了小厮。
赵明接过那文书一看,表情立马就变了,他开口道:“我且问你,‘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下一句是什么?”
张耀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嗫嚅着,脑海里一团乱麻,他的学识实在浅薄,根本不知道这如雷贯耳的句子。
“怎么,自己写在卷子上的字迹也不记得了?”赵明的表情略微有些嘲讽,看到张耀宗签名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那张卷子的主人不是他,他收到那张卷子的时候,深以为才,甚至还召集了院里的老师们一同赏阅,对卷子上的字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但张耀宗的字迹笔锋里,处处都是想要去模仿那张卷子的痕迹,但笔力很显然不足,只写了个四不像出来,很明显那张卷子的主人另有其人。
张耀宗根本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就当他快要瘫软在地上的时候,一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耀宗哥哥,这个我都知道,你怎么想不起来呢?”
赵明侧目看去,是之前出声的那个小女孩,还抱着自家哥哥的衣角,从他身后乖巧地探出头来。
赵明看得心一软,又想起童森这人的学识,行了一礼道:“童老师将自家子弟都教育得很是优秀呢。”说罢,他的目光转移到童淼身边的阿云身上,想到既然连童家的妹妹都能有如此学识,那这人肯定也不差。便开口问道:“这位小公子可参加了考试?我记得你是参加了的,你叫什么名字?”
童淼看了一眼一旁瘫软的张耀宗,天真地开口道:“赵师傅,他是我们家的哥哥,他叫凌云,也去参加考试了的,但他太粗心了,忘记在卷子上写名字了,嘿嘿。”童淼吐舌一笑,仿佛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女孩。
“是吗?”赵明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向小厮说道:“再去取一份纸笔出来。”
张春芳一听,立马就不满了:“那童家的都是一群招摇撞骗的货色!还撺掇在村子里开什么学堂,都不一定有我儿耀宗学识好,我看都是一群骗钱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定会被人卖了进窑子里去!”
童森一听张春芳的恶毒诅咒,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张婶子,你这是造了口业,等到日后是要下地狱去的。”
未开化的村民最是信任这些神鬼之说,听到童森的话,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道:“是呢,那张春芳一张嘴巴荤素不忌的,什么脏的烂的都往外面倒,我看哪,肯定要在官老爷手里滚上上百次钉床才算完呢。”
“说的也是,竟如此辱骂一个小孩子,明明是自家儿子答不出题,还骂别人,真是不要脸了。”
很快,小厮就将纸笔都取了出来,赵明示意阿云走上前去,执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阿云脸色沉沉,本想着若是张耀宗想要,送他就是,他本也看不上什么书院,但张耀宗的娘竟如此辱骂淼淼,他心里一腔怒火消散不去,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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