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落瞬间的僵硬被琅晟察觉到了,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说着话,琅晟便要从袖袋中掏伤药。
许倾落伸手按住了琅晟的膝盖,她的指尖有些冷,抬眸,眼中是故作的淡然:“我自制的伤药,伤口早就收口了,哪里用得着这么紧张——我就是有些惊讶,世上真的有不死不灭之人吗?你相信吗?”
这个问题许倾落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问了出来,她明明从一开始便要将自己重生这个秘密隐瞒到底,隐瞒至死的,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当做一句闲话听过,偏偏无法做到平静以待,心底紧紧的揪住了望向琅晟。
琅晟在黑暗中就着窗隙间泄入的点点月光,望见的是许倾落明灭中的绝丽容颜,是少女张大了的眼睛,他不能够明了许倾落心中的紧张与在意,只是当做少女真心的好奇,伸手摸了一把少女柔软的发,顺滑冰凉,琅晟一边想着回去要早早的催促许倾落睡觉,一边却是往少女的身边越发凑近了些,能够多挡住一点风便多挡住一点。
“不死不灭之说自古有之,却太过奇幻,我不曾亲眼见过,也不能够妄自下个定论,只是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存在,于策兄而言,便是福分也是幸运,若是没有——”
那一刻许倾落逆着光,看不清楚琅晟眼中的一丝异样:“那便是他的命,命该如此。”
许倾落只听到了琅晟格外压低了的声音,以为他在难过惆怅,将手从男人的膝头移动到了男人的手掌之上,小手覆盖着大手,雪白色对趁着古铜色,格外的显眼,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公子衍的性命救回来,即便公子衍对琅晟没有什么如虎添翼的帮助,只是为了让男人开怀,让男人不再像是此刻一般忧心忡忡的,许倾落就一定要做到。
后面两个人一路无话,各自心中都有一份不愿意让对方知晓的决断。
琅晟低垂着眸子,眼中是一份若有所思,一点挣扎,许倾落皱紧了眉头已经在想一些案例了。
只是无论心中是否有各自不知晓的分歧,两个人的手都是握在一起的,在这寒冷的夜里,有一只手始终握着你的手,烦躁的心不知不觉的都变得平和了许多。
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许倾落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车子乍然一停,许倾落的精神不济,身子控制不住的一个晃动,脑袋重重的撞在了男人宽阔的肩膀上。
许倾落啊的一声轻叫,手还没有放到自己脑袋上揉,男人的大手已经按在了上面,明明是惯常用刀剑杀人的手,此刻却仿佛是注入了别样的灵巧,格外轻柔细致的帮着许倾落揉动着脑袋,一丁点儿感觉不到疼,甚至原来那隐隐的闷疼也被揉散开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琅晟虽然是抱怨着的语气,与他温柔的动作比起来却只让许倾落整个身子整颗心都暖暖的。
“日后让我怎么放心。”
男人轻轻的喟叹出声,他想到了自己这几日便要回京,回京述职之后若是没有意外,便是要直接奔赴边疆了,虽然与许倾落定下了两年之约,可是边疆每日里形势万变,又有这一次西域人不安分的蠢蠢欲动,琅晟根本估计不出自己与许倾落下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形。
可是这种种的担心,琅晟只是放在了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和许倾落说过,这个十三岁的少女和他在一起后承担的已经太多太多,远远超过她应该承担的,琅晟再也不舍得让许倾落有一丝一毫的心乱。
“那你就不要放心!”
这一句话许倾落脱口而出,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面上现出了点红意,她有些紧张的闭紧了眸子,却是越发捏紧了琅晟的手,不愿意放开。
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公子衍的突然出现,也许是琅晟口中的不死不灭之人,更也许只是因为此时此刻只有两个人呆在这马车之上,许倾落突然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即便今生一直表现的冷静镇定,表现的对所有事情胸有成竹,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都能够从容应付的许倾落,任性了。
“落儿。”
男人轻轻的喟叹了一声,伸手,将身侧的少女揽在了怀中,他的怀抱宽阔,温暖,一如每一次的感受,从来都能够让她不安的心迅速的安定下来。
“我对你永远也不会放心的。”
只有对一个人在意到了骨子中,才会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下来。
“到家了。”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子,外面响起了马儿不耐烦的打响鼻的声音,车夫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许家从上到下都已经认定了琅晟是许倾落未来的相公,是自家的姑爷,能够给两个人制造相处机会的时候丝毫不含糊。
“我先进去了,你把马车赶到后院,也赶快去休息吧。”
许倾落先开了口,依依不舍的从男人难得一次主动的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拥抱中挪出身子:“我会想你的。”
少女掀开车帘,月色下那张美丽的容颜越发动人,勾勒着浅浅的光芒,唇边的笑灿烂如许:“从现在开始。。。。。。”
许倾落的一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位置:我会一直一直想着你。
许倾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生,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成为这个再生之人,但是她是感激的,感激上天让她重来这么一次,感激上天让她知晓自己曾经错过的许许多多,感激今生在意的这些人愿意再次接受她。
琅晟站在雪地之上,望着许倾落一步步走入了院子,久久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落儿。。。。。。”
他握住了拳,眼中的光晦涩难测,甚至有一点鲜血溢出,滴落在白色的积雪之上,宛若一点红梅绽放。
琅晟没有将马车驱入后院,他随意的将马车丢弃在路边,踩着满地的积雪,一步步的向着宅子外的暗处走去。
暗影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慢慢的遮掩,便像是巨兽张开大嘴一般,眼看着便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了去。
琅晟停住了脚步:“跟着我这么一路,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寒风将男人沉冷的声音吹散了,风呼啸而过,吹拂起琅晟的袖摆袍底,衣袂翻飞间,男人的背脊却是挺的笔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恍惚间,似乎整片天地都只有琅晟一个人,除了呼啸的寒风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停留在这片广阔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