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怎么了?”
琅威看到琅晟停住了马,面色凝重之极,他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只望见了一队队堵塞在城门口的百姓。
“小威。”
琅晟的声音发沉:“你立刻去县衙见安县令——”
——
琅晟顾不得街道上的行人,骑着马几乎是飞驰向着许家药房而去。
一路之上,他的面容紧绷的像是快要断裂的弦,这一刻他只想要见到许倾落,他担心她。
隐约的哭声骂声呻吟声从前面拐角处传来,远远的琅晟便看到了围在许家药房周围的众多百姓,也看到了他们手上的‘武器’。
琅晟的眼眸中全是冷意,翻身下马,向着被那些拿着‘武器’的百姓包围的地方而去。
“你别过去,里面都是瘟疫病人!”
“会死人的!”
“那许家小娘她要害死所有的人,她是灾星,谁碰谁倒霉!”
“闭嘴!”
一把拉开那些所谓的好心劝诫的人,也许是琅晟那冷然的气势,也许是他面上的肃杀,琅晟经过之处,那些百姓不由的给他退开了一条路。
琅晟一眼就看到了许倾落,她半跪在地上,正在给一个病人扎针,少女的面上全是认真肃然,额头有隐隐的汗迹冒出,一根根银针扎落,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病人抽搐了一下,吐出了一堆秽物,甚至有些隐隐沾染到她的裙摆上,她却是恍似未觉,转身吩咐着几个病的比较轻的人熬药端药。
那一片本应该死寂被隔离的所在,因为少女的存在,多了那么点生机,一切都井然有序,她只是立在那里,仿佛便是所有人绝望后唯一能够仰赖的支柱。
琅晟望着少女瘦弱的肩膀,苍白的面色,那是他放在心上的女子,是说着与自己并肩对抗所有危险的女子,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男人已经上前帮着少女将一个病人扶起。
“你怎么来了!”
许倾落瞪大了眼睛,眼中有惊喜却有更多的慌乱:“你不是今日要回京吗,赶快走!”
她惊喜能够再次见到他,却更加恐慌琅晟被染上瘟疫,人都是自私的,许倾落无法接受琅晟也成为现在自己身边这一片被死亡时时刻刻笼罩着的病人的一员。
许倾落要推琅晟离开,男人的身子却是稳如磐石,不曾被移动一下:“城外大雪封路,前段时间刚刚凿好的官道又被雪崩阻断,无人可以离开。且我在城外看到有百姓拖家带口离去,家中皆有患上瘟疫的病人,这个时候,我不会走的。”
许倾落瞪大了眼睛:“别胡说八道,什么瘟疫,只是普通热症,我能够治愈,你身为大将军,朝廷让你述职,你就应该尽快回去。”
琅晟看着许倾落,叹了口气,伸手帮少女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昨夜里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你说与我并肩对抗所有危险,那我又何能在此时弃你而去。
许倾落哑然,想要再说什么,面对着男人坚定的眼神,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怎么确定这些是瘟疫病人。”
无论她如何说,男人根本就不会听从她的意思离去,许倾落抹了把脸,无奈苦笑:“连我都不能够确诊,没有在医术案例上找到这种——”
“因为我见过,这种病症确实是瘟疫的一种,而且极其少见,发作迅猛,几乎是昨日得上,今日便死,一般都是在死人极多的战场上出现,三年前我率兵在热河与蛮族交战,军中突发此疫,死了上千人——”
许倾落没有想到琅晟见过且经历过这样少见的瘟疫,她忍不住询问:“那你们最后是如何遏制住瘟疫的?”
军中士兵众多,一场瘟疫死上千人算是少的了,她攥住了他的手,眼中全是急迫。
琅晟眼中一瞬间满是悲凉。
“那一次瘟疫在士兵间传染的太快,几乎是在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上千人感染,且出现了死亡,军中也有军医,却被感染了超过半数,向京城请求御医前来也不及,我当时只能够将他们隔离——”
男人的手缓缓的握成了拳,眼中全是悲凉与痛苦,许倾落的手落在了男人的手上,那一瞬间,她想要男人别说了,她看得出男人此刻心中的苦痛,这份回忆明显不是多么美好,甚至她已经从男人的态度中揣测出了后面的结局,许倾落现在需要的是信息,任何一点能够帮助她解决现在这种局面的信息,可是她更加不想要男人痛苦:“你——”别说了。
琅晟反握住许倾落的手,抬眸阻止了她出口:“我想要告诉你。”
男人苦笑了下:“那一次我将那些已经确定感染瘟疫的人还有和其接触有可疑症状的人全部隔离在了热河以北的一处林子中,隔离了三日,我记得很清楚,那三日间没有一个人被治愈,只有一具具被掩埋的尸体,一日比一日多,所有人都绝望了。。。。。。就在第三日夜里,林子中突发大火,一千八百七十五个士兵,加上五个军医,七个自愿征召的附近医者,尽数葬身大火,无一生还!”
琅晟的声音压的很低很沉,牙齿紧紧的咬住,那一刻许倾落清楚了隐藏在男人眼中痛苦悲凉之下的愧疚。
“一千八百七十五个士兵,他们都是我亲手训练的士兵,不是死在战场之上,却是死在瘟疫和火海之中,还有那——”
“你已经尽力了,我不相信若是别人遇到这种事情还会比你做的更好。”
即便琅晟没有多说自己当时具体做了些什么,但是只是听男人将那些葬身人数记忆的一清二楚,只是听男人的只言片语,许倾落便能够明了男人的在意,她相信他当时定然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琅晟感受着自己手背之上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温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男人身上的悲凉已经瞬间转换成了坚定,眼中有了决断:“落儿,不能够再耽误了,这些病人的情形和当时我手下那些染疫士兵的症状几乎一般,已经确诊的人必须马上处理了,如此也许还能够救了剩下人的性命!”
琅晟此言一出,许倾落还没有开口,一个干瘦的汉子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他对着许倾落和琅晟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对该死的狗男女,什么处理了,我们得了这病都是这个贱人害的,你们以为把我们处理了自己就能够活吗?我告诉你们,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