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高建成和林凤玲就起床了。
高建成拿上镰刀,叫着大哥高建功一起去砍藤条。高树奎说老六高建业和他大侄子大军个头蹿了不少,该换大背篓了,让他们给编两个。
今天是乔红珍做饭,林凤玲可以自由支配这段时间,吃完饭后高树奎或胡氏就要派活儿了。
林凤玲拿出大闺女巧儿留下的一件蓝布褂,打算改改给可儿穿。说是改改,其实一点儿也舍不得裁掉。她比着可儿的身量,把长出来的折到里边,细细地缝好,给可儿试了一下,大小合适了,就是太肥。林凤玲又用同样的方法把肥的部分缝进去。
可儿穿上“新”衣服,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低着头看。这件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还是半新的呢,把个换弟羡慕的摸了又摸。
林凤玲麻利的改好衣服,就去正房看看用不用帮忙。乔红珍已经撤了火,准备开饭了。
见林凤玲来了,乔红珍拿碗盛了点白菜,又拿了个窝头,正要给林凤玲让她给多儿端去,忽然瞥见墙洞后的布帘掀起了一角,乔红珍不禁冷笑。
胡氏怕儿媳妇偷嘴吃,在墙上凿了个洞,挂上一角布遮挡住洞口,她坐在炕头上随时可以监视外屋做饭的儿媳妇。没想到这一做法得到臭味相投的妇人的一致好评,并且纷纷效仿。
乔红珍索性大声说:“娘,俺给多儿盛了点菜,娃还得将养将养。”
胡氏自知在对待多儿的事上理亏,又怵乔红珍的嘴厉害,只得阴阳怪气地说:“小心撑死她。”
林凤玲感激的接过碗和窝头,让可儿端了过去。
林凤玲和乔红珍一起将饭菜端上桌。乔红珍炒白菜时多放了些水,好歹菜汁能泡窝头,不至于干吃。
高树奎边吃饭边说:“咱今儿浇麦子。”
高建功咬了一口窝头,说道:“刘栓家都浇了两天了。”
胡氏停下吧嗒着的嘴插话:“浇啥?老天爷还不下雨啦?”
高建立可不愿意干活,特别是挑水浇地的活儿,那不是一般的累,因此立即附和道:“就是。别咱刚浇完地,下雨了,累白受了,还让人笑话。”
高建成一言不,他爹和他娘总有一个拍板的,谁最后占了上风他就听谁的。
高树奎没好气的道:“你敢跟老天爷打赌下不下雨?哼!要真不下,一个麦子粒不收,过年吃棒子面饺子?”
胡氏听出来高树奎这话不止冲老三,正要作,又听高树奎说到饺子,棒子面咋包饺子,因此没有作声。
高树奎头没抬,说道:“你们妯娌仨也去。趁着河里水多省些力气。”
高建立媳妇贾金桂心里吐槽:说的别人家也犯傻挑水浇地一样。
家里只有三副水桶,是高树奎、高建功和高建成的,没有扁担水桶的自个儿去借。
高树奎的小儿子高建业比高建功家的大军还小一岁了,浇地这等累活儿自然是不去的。高树奎吩咐叔侄俩吃完饭去砍柴。
吃完饭,林凤玲帮着乔红珍收拾完了,就回自己屋了。高建成也跟了进来。
昨天,高歌只和林凤玲打了一个照面,朦胧中也只看见林凤玲瘦得不能再瘦,突出的颧骨着实吓人。高建成照例吃完饭就去串门子,回来的时候高歌已经睡着了。
此时,炕上的高歌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世的爹和娘。
林凤玲脸色苍白,眼神是温柔的,又似乎隐隐含着怯意。高歌很了解这种怯意,正如前世的她,生活在婆婆的恶言恶语和老公的打骂中,整天小心翼翼,唯恐一个失误招来无妄之灾。渣老公的手一动,她就吓得一激灵。
身心疲惫,诚惶诚恐的生活足以磨灭一个人所有的灵动。
难道这个娘也是个受气的?高歌默默注视着林凤玲,心底生出一种亲近之意,许是同病相怜吧。
高建成看见了躺在炕上的高歌,闺女从昏迷中醒来了,他丝毫没有欣喜之意,仿佛这个闺女的生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高歌探究的注视着高建成。高高的个子,黝黑的皮肤,遗传了高树奎的浓眉大眼,倒是不丑。只是阴沉着脸,一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高建成的表情和她前世的爸爸极像。妈妈得了重病,爸爸就是这副模样,自己吃喝抽赌却不肯给妈妈治病,最终妈妈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小小的她不得不接过妈妈的担子,料理着爸爸的起居。
想到这些,高歌眯起了眼睛,她不想让高建成看到她眼里闪过的痛苦之色。
高建成被高歌盯得有些不自在,转身走了出去。
林凤玲端过针线笸箩,盘腿坐在炕上,拿出未完工的鞋底继续纳起来。胡氏吩咐她做双布鞋,林凤玲不敢怠慢。还有一点儿就纳完了,完了还得去借水桶扁担。
高歌端详着林凤玲,她竟然看不出她的岁数。挨肩儿的孩子、家里家外的操劳、忍气吞声的日子,使得林凤玲憔悴苍老。
古代女孩子成亲都早,虽然有五个孩子,推算起来,林凤玲的年纪最多三十出头,只比她大了七八岁,“娘”她是无论如何喊不出口的。
林凤玲没有觉察高歌在观察她,快收了线,便去借水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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