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下腰,头深埋在膝盖里,双手抱头,紧咬着嘴唇,双眼一片血红。嘴角的血沫和着口水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嘲讽,发出沉闷的叹息,发出不甘的怒吼。
你真没用!
你怎么能这么没用?!
离开了老罗,离开了静,你竟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
“简大哥,你怎么了?”紧张与担忧混杂着匆忙的脚步向我靠近。
“把门关上。”我头也不抬,冰冷、含糊、急促又嘶哑地说道。
关门的声音让我安心了不少。接着是饮水机咕噜咕噜放水的声音。我的眼前一暗,一个身影蹲在了我的面前。我茫然抬头,血色中,一个美丽的女孩儿正关切地看着我。
是林菲,也只有林菲,在老罗和张静离开后可以不经我允许,出入我的办公室。
她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摊开,手掌里放着几枚药片。
那几枚刚刚还在四散奔逃的药片此刻却是无比的驯服。
果然是在欺负我吗?
我抬起手,想接过来,手却根本不听使唤。
林菲只好亲自把药塞进我的嘴里,又小心地把水杯凑到了我的唇边。
和着温水,把药片吞入胃里,疼痛没有丝毫减轻。离药效发作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我只能独自默默忍受。
我从没想到过,心绞痛和肺的疼痛同时发作会让人如此生不如死,会让人如瘫痪一般只能接受别人的照顾。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虚弱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自嘲。
林菲没有说话。她抽出纸巾,温柔地擦拭着我的嘴角、前胸,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又小心地不弄疼我的伤口,却始终低着头,不肯看我。她紧抿着嘴唇,眼眶泛红,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傻丫头,哭什么?”我抬起手,想要摸摸她柔顺的头发,手却只抬到了一半,便颓然落下。
林菲抓起我的手,放到脸上,慢慢滑动,就像我在轻柔地摩挲她娇嫩的脸颊。她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我的手被她死死地握住,我只能用拇指温柔地擦拭她的眼角。
温热的泪水流到我的手上,转瞬变得冰凉。
“我还没死呢。”我扯出一抹笑容,尽可能轻松地道,“大夫说,我至少还能活一年呢。”
林菲的泪水更加汹涌了,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她再也忍不住,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腰,头埋在我的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着,痛哭出声。
这丫头,真是。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靠在沙发里,放松了全身,一只手摸着她的头,一只手死死地握成拳头,抗拒着身体里的疼。
如果有一把枪,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它射穿自己的脑袋。
如果有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刺入自己的心脏。
然而,我没有,我也不能。我活着,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守护最后的梦想。
我是在逃避吧,我是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三个人的重聚吧。
时间啊,是治愈伤痛的不二良药,可于我却是陈年烈酒,愈久伤痛便愈沉。
而回忆,一次又一次撕裂本已愈合的伤口,恶作剧一般撒上一把盐,直到麻木,于我却是一剂止痛的良药,痛到麻木便不会再痛了吧。
那,回忆吧。
让身体的痛与灵魂的痛在回忆里狰狞,在回忆里肆虐,在回忆里挣扎,在回忆里,归于沉寂。
我曾经帮一个警察打过官司,你信吗?
那是2006年9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