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蛇大惊地盯着沈蠡被焦的指尖:“啊?!”
沈檀不在意地搓了搓焦黑的指腹,淡淡地说:“它是皇陵的镇墓兽,本就是用来驱邪辟害,庇护死者。”他想起什么,补充道,“它现在灵力紊乱,你别碰它。”
长蛇无辜地睁着大眼睛看他:“可咱们是邪祟吗?”
“……”沈檀扶额道:“是不是邪祟你不知道吗?你见过其他蛇会说话吗?”
长蛇“唔”了一声,过了半晌还是不甘心地细声细气地分辩:“可我又不是常吃人,更不常吃活人,怎么是邪祟呢?”它越说越自信,翘起尾巴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小镇墓兽的脑袋,“我才不会被……”
“滋!!”一阵焦香的烧肉味升起,在沈檀面无表情的视线中,长蛇凝固一瞬,然后滋儿哇啦地大哭了起来,声音比李药袖还大,“呜呜呜!好痛,呜呜!”
一夜折腾,直至天亮,桌上的黑色石兽才渐渐安定下来,它枕着自己的前爪疲惫地吐出一口黑气,长长短短的黑白气息已经全吸收进了体内。乍一看去,它与之前并无二般,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它全部粗粝的石身如墨玉般光滑无暇,偶尔滑过一道皎洁光泽,青面獠牙的面孔也柔和软化许多,周身属于凶兽的气息淡化了不少。
自昨夜王财主家出事后推堪司中的司长陈恒等人也被惊动,当即就亲自带人去了王家,整个推堪司脚步声响了一夜。
只有沈檀他们这间西厢房中安安静静,只偶尔传出一两声古怪的哭声,路过的人竖了竖汗毛,不及细想就匆忙离去。
天大亮时,厢房的门急切的咚咚咚响了三下,正卷着尾巴年蔫哒哒睡觉的长蛇刚睁开眼,嗖地一下它就和麻花似的被卷吧卷吧塞进了沈檀兜中,至于桌上呼呼大睡的镇墓兽,沈檀略一迟疑,敲门声响得越发急了:“沈少侠,沈少侠?司长有请!”
沈檀不作多想,随手拿起睡得昏天暗地的镇墓兽往怀里一揣,便提步开了门。
果然如他之前对推堪司司长陈恒所言,在昨夜之后推堪司受人之托发布了一桩天价悬赏。
悬赏的标的除了百两黄金之外,还有一块小小古玉。古玉不稀奇,稀奇的是它从曾经京城附近的一条矿石山脉中所得。类似矿脉的地方在大燕有不少,但都在极为凶险的地方。王家能得到这拇指大的一块玉石,还是机缘巧合之下从京城逃出来的难民手中换来的。
王财主换它时只觉得此物流光溢彩,甚是好看,土财主的审美便是这么朴素无华,够亮够闪,那一定就是好东西。岂料过了这数十年,矿脉产出的玉石作用已经逐渐被修行中人所发现,这玉石果然成了了不得的好东西。
这次王财主舍得将它拿出做赏金,也是实在因为独女惨死,心头泣血,发誓要捉住害他女儿的妖物偿命。
陈恒苦笑道:“自从潜龙山出事之后,我早有预感却不想承认,昨夜之事果然还是应验了我的直觉。”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江阳城终究只是一个短暂的桃源梦罢了。”
沈檀笑而不言。
陈恒感慨完,看着面前衣衫落拓却始终淡然的少年,忽然道:“沈少侠是不是早知道会发生昨夜的血案,否则也不会一直留在江阳城。”
沈檀道:“算是,又不是。
陈恒疑惑。
沈檀道:“潜龙山皇陵已经崩塌的,山中被龙气所压制的妖物必然会到处流窜,离得近的江阳城自然首当其冲成为它们的第一选择。”
陈恒被他说得脸色发白,不由又侥幸道:“可以妖物们的凶性,从事发直到现在,才只有王家女儿出了事。”
沈檀正欲开口,忽然胸口一动,有什么在他胸膛上缓缓翻了个身,一点湿意浸透了他的里衣,他的神色蓦地一僵。
陈恒诧异看来。
沈檀借着抬手喝茶的动作将衣襟里的镇墓兽按定,才又徐徐道:“那是因为潜龙山中的妖物被皇陵长期镇压,并不如其他妖物狡猾诡谲,它们大部分保留了原始的习性。”
陈恒怔了一下,他虽也是修行者,但长处只在推衍算卦之上,并不如这些行走在山野间捕猎妖兽的赏金客了解妖物们的习性,甚至到现在他也只见过被杀死送来领悬赏的妖物尸体。那些妖物大部分在死后都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只有极少数的保留了一些人的特质。
沈檀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领地。
“越低级的妖物越具有野性,本能会让它们避开更强大同类的领地,而差不多实力的妖物又会有意识地避开彼此……”说着沈檀腰间的皮兜也突然一震,似是很不赞成他的解释般上下蹿了蹿,顶得沈檀手一歪,茶水洒了一半。
沈檀:“……”
陈恒:“……”
老者若有所思地拈了拈胡须,看了一眼谈吐从容的少年人。
沈檀平静地垂手放下茶盏,顺势借力用手肘定定抵住皮兜,兜里的长蛇动弹不得,被迫安静了下来。
他不由地长舒一口气,抬眼对陈恒淡淡地说:“江阳城中的妖物可以说是潜龙山中最凶厉的妖物之一,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到现在才杀人,但昨夜它已经尝到了血食的味道,这座城池很快就会成为它的捕猎场。”
陈恒脸色大变,他倏地起身:“我现在就通知镇长,让城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