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生命太短了,你看你才六十多就变成了这种样子。”仇文伸手戳了戳负责人眼角的细纹,“有好多人类都拼了命地试图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有这群活泼的孩子在就不可能存在绝对的公平啦。”
负责人听完这句话之后想了好一会儿:“您口中活泼的孩子也包括那群被欲望驱使着害人的家伙?”
“他们确实很活泼啊。”仇文点头。
“……有时候我真想借您的眼睛去看看您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负责人觉得仇文一句“活泼的孩子”出来,那些被欲望操控的恶鬼都变得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仇文就像一个幼儿园老师在旁观一群小孩为了一块小饼干互相争夺。
对于小孩来说他们争夺的饼干真的很重要,这几乎是他们此刻存在价值的具象化,拥有这块饼干才是胜者。
而对“幼儿园老师”仇文来说,那只是一块饼干而已,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饼干,曾经有过,未来也会有。
他不在意这种小东西,但那群“孩子”就是能为了这堆小东西互相倾轧,互相争斗。
明白了仇文意思的负责人也觉得无奈:“您一个人活到现在会孤独吗?”
“其实很难说。”仇文看着病房里虚弱的龙思辰,“我失去那些朋友的时候感觉到过悲伤,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孤独的。”
负责人又问:“您又是怎么才能走出来的呢?”
“因为时间真的太长了。”仇文解释,“太长太长了。”他也曾悲伤绝望过,他曾经甚至对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而感到难过,因为他想去人类基地再看看那些养他的人类,他想要和他们待在一起。
“最开始会想很多很多,把自己绕进去走不出来。我感觉我那个时候脑子还是蛮聪明的。”只是后来他越来越想得开,他整个人的状态也越来越松弛。
而在褪去尖锐之后,仇文的性格就成了这样。
“返璞归真啊。”负责人明白了,“这样也挺好。”仇文的纯粹并不来源于他对人类的一窍不通,他的纯粹只是因为他不在乎,他不在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他只在乎眼前他想要的。
房间里的龙思辰注意到了窗户那边的仇文,他冲仇文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这孩子似乎想抬起手给仇文打个招呼,可是他那只手已经被炸断了。
仇文一如往常地向龙思辰挥手:“这个孩子也要花一些时间走出来。”
“有些人能走出来,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出来。”负责人也了解过杨春雨的过去,现在杨春雨坚定地认为他们基地必须脱离中央基地的管控,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创造绝对的公平。
可是她的行为已经足够不公平了。她已经习惯了用权力去摆平自己所遇到的麻烦。她在创造无数过去的自己,而杨春雨却认为这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是成功路上的牺牲……
她所做的一切与她如今幻想的乌托邦是相互违背的,她走向了极端,一个她认为“足够好”的极端。
“您最近经常见杨春雨?”负责人领着仇文往外走,龙思辰要休息了,他还没法清醒太久。
“对,那个好孩子每天都在请我喝茶。”仇文连连点头,虽然茶包是他自己翻出来的,茶是他自己泡的,但茶包和水都是杨春雨的,所以四舍五入就是杨春雨请他。
“您在了解她的过去吗?”负责人以为仇文过去是在观察人类。
“不是,我只是在跟她聊我的感情生活。”仇文无奈轻叹,“这个孩子性格是很好,但她给不了我什么意见。”
他只是在杨春雨那边打卡记录自己开悟的程度而已。
仇文觉得自己的欲望正在突飞猛进地增长,然而他每次给杨春雨分享的时候杨春雨都让他拿着糖出去玩去。
并且杨春雨表示仇文什么时候不把她给他的那些东西当打点计时器看,那仇文才是真正的有了欲望。
“我最近在为自己的感情困扰。”仇文将手背在身后,一脸惆怅,“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他的神色太过抑郁,活像是这辈子吃够了爱情的苦。然而他就算把自己活着的那三十多年加进来算,他都没有任何搞对象的痕迹。
负责人看了一眼身后的病房,又看了一眼无缝切换开始关注自己感情生活的仇文。
他真觉得这是两个世界,是现实与荒诞的梦境。
只要靠近仇文就会被他拉入属于丧尸脑回路的世界,思维跳跃,活得轻松,完全不需要去思考未来的事,也没有那么复杂的权力争斗。仇文眼中的基地就是个大号幼儿园,里面住着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孩子。
孩子们会争玩具,会打闹,会手拉手一起玩游戏。但他们也只是孩子,仇文不会对孩子上纲上线,不会对孩子过度要求。
也难怪杨春雨甚至龙唯都还能和仇文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