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清不太自然地说:“早上给你发信息你没回,刚好我路过这边,就过来看看。”
陆闻川闻言意外了一下,随即摸出手机来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从江昀清那里回去后,他一整夜都魂不守舍,手机缺电也忘了充,那百分之几的电量到今天已经彻底耗尽了。
“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昀清传染,陆闻川竟也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连说话都掺杂着微不可察的心虚,“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没看到。”
他看着江昀清一直低垂着的眼眸,因为紧张,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冷淡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跟昨夜拉着他的手蹭来蹭去,硬要往他怀里靠的人大相径庭。
想起昨夜,陆闻川语气又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昨天喝那么多酒,今天头疼了吗?”
江昀清睫毛又颤了一下,小声说“还好”,又说:“谢谢你给我做的醒酒汤。”
陆闻川对他微微笑了笑,说了声“不客气”,又道:“不过你家冰箱倒是真干净,连一碗醒酒汤的原料都凑不齐,也不知道你平时在家都是怎么做的饭。”
他自认为还算自然地提出邀请:“待会儿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再去超市逛逛。”
然而江昀清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说自己待会儿要去父母那边,带父亲去医院做腿部复查,婉拒了他的计划。
陆闻川轻轻“啊”了一声,只能遗憾作罢。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氛围里弥漫着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尴尬。江昀清总觉得自己有种无处藏身、无所遁形的感觉。铺垫了这么多,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终于下定决心将在心里演练了多次的话说出口。
“昨天谢谢你照顾我。”
然而哪怕在心里演练了多次,等真正提起的时候,他也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羞愧甚至苍白:“当然,也很抱歉。我当时……喝多了,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朋友之间喝醉后发生的糗事屡见不鲜,其实江昀清本不需要在意,可或许是在此之前,陆闻川单方面帮过他很多,他并不是很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很麻烦的人,所以多此一举,在明知道陆闻川不可能会怪罪他的情况下,还是多嘴解释了一句。
可陆闻川却并不与他同频。
陆闻川始终觉得自己并非一个纯粹的“受害人”。那条艳丽的金鱼还有江昀清勾着他脖子硬要他看自己纹身时迷蒙的情态到现在都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在对方按着他靠近时产生了妄念,很喜欢江昀清蹭着他脖子对他说“困了”时依赖的语气,甚至留恋于对方温热柔软的身体、被体温烘烤着的浅淡香气,略显粗重的呼吸……
这些,都是江昀清在清醒状态下不会给予他一分一毫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办法在面对江昀清的道歉时还能做到坦坦荡荡,于是注视对方许久,最终也只是有选择地回应了江昀清的前半句话。
他看似大度中肯地说:“没关系,你是在我店里喝醉的,理应由我来负责。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江昀清不知道有没有接受他的说法,但陆闻川是一点也没有轻松起来。
因为江昀清看起来很懊悔。
他觉得,江昀清原本应该是不打算让他看到纹身的。那条金鱼是他始终讳莫如深的东西,跟他的那位前任一样,不容许他人提起,更不允许他人玷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展示给他人的过往,这无可厚非,但陆闻川却有些不甘。
因为这代表着江昀清始终没有把他当成可以一个畅所欲言值得倾诉的对象。
江昀清可以对他说谢谢,可以在给他造成麻烦之后说抱歉,可以听他说很多看似有趣实则无聊的故事,却不愿意在明知道他好奇那片纹身来历的情况下,让他帮忙分担哪怕一点点的不愉快。
陆闻川觉得不公平,却又暗骂自己想要的太多。他没办法要求江昀清用同样的心情对待自己,因为对方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在不断为他创造美好回忆,形象日臻完美,且地位永远高过任何存在的旧日情人。
“走啦?”
周逾安从一旁出来,朝门口方向张望了几眼。
他承认昨晚有哄骗着灌人酒的嫌疑,但那全都是因为江昀清太端着了。他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却没想到人酒量那么差,只是劝了几杯就倒下了。
怕对方找后账,他刚才一直在旁边躲着,观摩了一会儿,却发现了这两人之间非同寻常的表现。
陆闻川有些烦躁,不想理他,将吧台上的酒瓶重新放回了酒柜,却听到周逾安又在一旁故弄玄虚地开口:“其实有时候,如果一个人不怎么擅于伪装的话,那么在人际交往过程中,往往第一面就会把自己的全部暴露给别人。”
“就比如你的那位朋友,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同性恋。”
陆闻川闻言有些不快,回过身来斜睨他:“那又怎么样?你不也交过男朋友吗?”
周逾安有些冤枉:“我又没说同性恋不好,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怎么,这么多年不开窍,这才认识多久,就看上啦?”
陆闻川没回答,在旁边借了个充电宝,给自己手机插上电。手机开机后,直奔微信而去。
江昀清果真给他发了信息,却只是单纯地问他在哪儿。他没回,对方也没再发第二条,直接来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