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与奶奶在剥豆,一个陌生的家,她心平气和地做着事,只是眼里全是漠然。这个世界仿佛与她无关。
“你跟阿姨走,好不好?”母亲说。
她点头。
母亲带她回来了,一个累赘,那家人自然肯放。
“所以,你要对妹妹好一些。你要让她忘掉过去。懂吗?”母亲对陆非凡说。
陆非凡这回点头了,虽然他从来没叫过她妹妹。
一个怪异的女孩子,安分守己,勤快麻利,却像哑巴一样,走路没有声音。如果他闭着眼睛,他不会感觉她的存在。
母亲上夜班。陆非凡做饭。一人一碗米饭,就一个青椒炒鸡蛋。
他把鸡蛋拨拉给她。她不要。也不说话,把蛋拨回盘里。
“给你吃你就吃啊。”他说。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
在这个家,她自觉地把自己当外人。虽然母亲对她好得很。每一季都给她买新衣服,时不时塞零用钱给她,她总是一张张收起来,放在陆非凡的枕头下。
暑假的时候,母亲带他们去游乐场。
坐海盗船,荡来荡去,她有点怕,小手不自禁拉住了陆非凡的衣角,停下后,她手一缩,他看到她惨白的脸。那个时候,他的心不知怎的,紧了一下。
出去的时候,在门口,他们三个照了个相。唯一的三人合影。他保存至今。几年后,母亲因为在化工厂做,得了职业病逝世,他们两人相依为命,这张相片,是唯一温暖的见证。虽然灿的表情很游移。
母亲出殡那天,他抱膝坐在母亲的床上。悲伤已经炙干,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嘴,半张着,显示着某种哀号过的影踪。
半夜,灿过来了。猫一样轻巧的脚步。
她给他端一碗面,放在床边的柜上,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没说话。
屋子很安静。但是他听到母亲的声音,在床上辗转:凡,这里,给我揉一下。好。恩,真好,我儿子很乖。
凡,妈妈想活下去,因为舍不得你,还有你妹妹。可是妈妈如果先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妹妹,不要让她受一点点委屈,要让她知道这世间总还有好人。
妈,你不会的。妈,我明天去问爸要钱。
不要,人命在天。
……
晨曦爬进来,他的嘴发白,干裂。那种失去亲人的痛楚,是这样的空虚和绝望。
眼泪是绝望。我不流。多年后,他明白程默言的话,因为他体验过那样的生离死别。
灿小小的身子在薄峭的光中。她这回看了他,大大的眼睛里有一点细蒙蒙的东西,属于感情。
他拉开蚊帐,将那碗已经冷掉的面吞了下去。
5
默言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那碗快坨掉的面。昨天被陆非凡捉个正着,她不知道今天合不合适再去找邦邦。在犹豫中,她煮了泡面,却一点吃的心思都没有。长大,为何有这么多禁忌颠来倒去的恼人。
手机忽然响了。陌生的座机号。她接。
“程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