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圣诞夜了。维也纳的雨还在下。单调、沉寂,又有点烦躁。
她写下好几张明信片,笔在手里来回转了好几下,终于扑腾掉落。她说:回去吧。邦邦在等你——
她知道不该说,却还是说了。
这期间,邦邦和倪灿也给他电话,她每次都走开。她不知道他怎样答复家里,她也不想知道。原以为美好的旅程,因为负疚,所以只是受难之旅。他给她的所有甜蜜,想起来全是痛苦。
邦邦——陆非凡告诉过她,邦邦一直以为真的有圣诞老人存在,平安夜入睡前总央求他把窗户打开一道缝,怕圣诞老人进不了屋。他一直不知道他的礼物其实是爸爸偷偷放到他床边的……
“我说过跟你一起。”他简明地回答。
“……不要让邦邦失望。”
“你呢。”
“我是大人。”
“可一样有情感的需求。”他把她的脸靠在他胸上,“邦邦也需要学会接受。你呢,要学会给自己机会。有些东西丢失了,就找不到了。”
她心里有点迷糊的热意。忽然想起,一次去古镇。她进一家作坊看别人酿酒,他在外面搜寻每个值得保存的镜头。她拗不过主人的盛情相邀,进里屋饮下一杯新鲜的酒,出来时发现不见了他。
他的手机在她的包里,可怎么联络他。她四处奔波,小镇看着不大,却死活找不着。
一直奔到天暗,她忽然非常害怕,怕就此再找不着他。一年前,也是这样。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年轻的心,完全可以新的起航,如今,她只愿怯懦,怯懦地去藏好一份不易的爱。
可是,那是建立在不伤害别人的基础上。现在她终于想怯懦,情形却逼得她要坚硬。人生真荒谬。
他坚持不走。订了回法兰克福的票。两张。他给她机会。
平安夜。
默言在厨房静静地备晚餐。陆非凡在外室打电话。给他的儿子和太太。这样的情形总令人压抑。她扭大水喉,用哗哗的水声遮挡他家里的声音。
不久后,陆非凡拿着她欢叫的手机到厨房。也有人给她电话。她擦干手,接。是江天。
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严重漏声。江天的话陆非凡听得一清二楚。
“亲爱的,节日快乐。”江天已经把称谓升格。她屡次反对,但反对无效,嘴长在他身上,她还回不去给他嘴里塞棉花。
默言抬头看陆非凡,他在咚咚砍土豆。似乎并不注意她。便对里头的人说:警告你,不许这样叫我。
这样的语气,他会觉得亲热吗?
“在干什么?想我?”江天依旧轻佻地说。
“做饭,跟一个朋友一起。”
“男的女的?”
“男性。”
“你气我呢?”
“真的。”
“行,程默言我一点都不介意。不,我想你最好把他赶走,想着有个人可以看着你与你共餐就很不爽。默言,其实今天我挺难过的……”江天语气有点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