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记得她对他说,妈妈走的时候我没哭。她会不会怪我。他说不会。你妈妈说不定是去天上做神仙了。她说,我只是觉得眼泪是绝望。我总是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妈妈。
她的爱情在她肆虐的眼泪中终于喷薄散尽,只留下今后漫长日子中一个个偶尔的恍惚。那个时候,她或许有了孩子。孩子皮得要死,上窜下跳,她拿了鸡毛掸子追着吓唬,突然地,她眼皮跳了下,想起曾经,她想过和他有个孩子,一个像邦邦一样的孩子。
或许,是某个忙碌备饭的黄昏,油漆里哗啦爆响,她的脑海里忽然浮出一碗炒面。那道菜,她或许早就生疏了。可是半夜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溜下来实验,加上胡椒和醋,舔噬生命中丰富的味道。
或许是旅游的时候,或许是花开的时候,很多很多……
她跟他一样要用全部的力气与想念与记忆作斗争。
……
尾声:
几年后的暮春。上海。一阵雨后,桐花四散落地。
默言和小潮在逛街。彼时,她已经升格做了江太太(或许是姓王姓李,这不重要)。
她在恒隆广场试一条裙子,在镜子前照看,她希望小潮说不好看,那样她就可以不买,可小潮偏偏说:超级好看。
“可是很贵。”
“哎哟,我说你能不能为女同胞长长脸,就别为男人省钱了。”
于是买下。
挎着手提袋下楼。两人在马路边伸手要打车,忽听有人叫:默言。
默言浑身一震。小潮比她更快地扭头。笑说:陆非凡啊,幸会,幸会。
默言看着前方的景物在霎时一片模糊,很久后,她才慢慢慢慢回身。
是他了。
风华正茂的陆非凡。嘴角有清淡从容的笑。可是好像有点陌生了,是时间吗?她在他眼里想必也如此。
她仓促涌出笑,依旧的狼狈。还怕他吗?已经做了别人的太太。
“你好。”他伸出手。
“哦,好。”她也伸出。
就这样,连在一起的手成为鸿沟。她呆呆地看那双手。
不知什么时候放的,也不知说了什么话。默言的意识自这刻起模糊。
直到走出很远,小潮拉她衣角,说:怎么这么熟?
什么。默言停住脚步,看到路边一棵高大的泡桐。地上落满沾了泥渍的桐花。风一吹,狼狈地滚动,几步后又停下。飞落的东西再怎样用力也不能完好如初。
她大恸。
“真熟。”小潮兀自感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这么熟……啊,”她指指默言,“跟你很像呢?”
他身边还有人吗?她不知,见到他,她就已经不知道自己。
然而在那一瞬,她忽然记起他的眼睛,初见时觉得陌生,先前说不上什么,现在才蓦然想起,原来是眼睛,他眼睛里的光芒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