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却无法为她成全另一个男人。
于是,他的答案是毫无余地的“不”。
却没料到,这一声拒绝唤来的,竟是她的生命垂危。
她就在他面前软软倒下,她仍是对他毫无芥蒂,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推她。于是,她磕到了桌子角上,下身竟然流出血迹,与她痛苦的表情相结合,渐渐混成了最可怕的梦境。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扶着她,却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吸气,“我可能要生了。”
推往产房的瞬间,她再一次抓住他的手,大概因为痛的难以抑制,大概因为还记着那些恩仇,他的手竟被她抓的灼痛。她的声音因痛楚而没了底气,他只有趴在她的身边才能听见她的嘱咐,她说,“不要告诉易明晞。”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像是涌到了头脑里,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推着进入产房,鼻尖似乎漫过了血腥气,压抑的想要窒息。
后来,护士说,怎么不事先说她心脏不好?来的这么急根本无法做那些检查,说吧,要大人还是要小孩?
他愣住了,要大人还是要小孩?
快说,护士催促,那意思仿佛就是你再延迟一秒,她便不会复生。
他竟也面临这样的选择吗?他竟也有权利选择她吗?忽然间,他竟害怕起来。还未说话,那边有细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似乎是憋足了力气,攒聚成一句话,“要孩子。”
说完,那样希望的看着他。
“要孩子。”他也说,她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他们的初遇,在她的眸瞳中,他就像是最伟大的拯救神。她眼睛里闪烁着如此纯粹的求助,让他清晰的知道,她需要他。
为了这份需要,他再次替代了爸爸的角色,作出选择。
要孩子,要那个让她前行的动力。
即使以后的路途,与自己无关。即使以后的日子,她与自己恩怨两绝。
(七)罢手时,你的幸福,我的全部
在产科外面守候的时候,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做了一个什么承诺,他刚才所做的一切假设都是在有“以后”的情况下展开,丝毫没有考虑到没有未来的这个情境。
她有危险,若是没有了……他又该何存?
他一辈子都想给她最好最完美的生活,却没想到会有一日,他能成为伤害她的刽子手。
这样的想法让他蓦然慌乱起来,一时间难以承受。
眼前突然出现他们在法国时的日子,他们有一日坐到教室,他百无聊赖的翻着她的课本,看到选择性记忆这个词汇,突然觉得有意思,便缠着她讲。
她斜睨着他一眼,用最不屑的语气,你看这个也没用,你天生不是善于选择的人。
他心里一窘,知道她说的是刚刚过去的考试,一共70道题,他很天才的只对了九道。
当时她就嗤之以鼻,程弈阳,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选择题都不会。一共四个答案,光蒙也不至于对九个啊。
他当时无力反驳,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便蒙混过去。今日想来,竟仿佛是上天提前做好的预言,一语成谶。
他难道是真的不会选择吗?所以才将她逼上了这样的路子。
往日模糊的记忆在眼前重演,像是喧闹至极的话剧。他低着头,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起那日的情景,他地笑颜绚烂阳光,“容沫。原来我们有如此关系呀。你是骄阳似火,我是程弈阳如水。竟是天生一对!”
她看了他一眼,眸光有着笑意,可是唇角却是盛着讥嘲,“懂什么啊。水火不容才对!”
果真是水火不容……他和她,果真是水火不容。
可是这条路,到底该如何行下去……
幸好是有惊无险,他的所有猜测都变成了杞人忧天。可是她的心脏不好,因为生产又受了重创,急需手术。她醒来后看着他,第一句话竟仍是,“放了他。”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不再与她对峙,却也不答,只是看着身旁那个因他早产的孩子,小小的皱着身子,像是一个丑陋地怪物,丝毫没有母亲的漂亮和父亲的风姿。
可衣襟却被人扯住,他低头,正对上她异常坚定的眸光,不容许他躲避,也不容许他无视。她定定的看着他,说,“程弈阳,我求你。放手。”
因为手术身体虚弱,她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无比费力,可是面对他的目光却是执着。
他突然笑了,“为什么?”
“以我的命。”她说,眸光没有因此而变得犹疑,“程弈阳,你要是恨我,就冲我来。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你。可是你放了他。”
“而我有心脏病,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次难关……”她突然笑,唇角绵延出很清浅的苦楚,“承恩哥虽说没什么问题,可是看他的眼光,他骗不得我……”
他突然被她的话惊得呆住。良久才缓过神来。“好。”
那一声低低的“好”字说出口,换来她的如释重负。却让他如背枷锁。
她知道他不是食言而肥的人,说了这声好,就是说明一切已经过去。他看着她这么信任的眸光,不想再重复那些游戏,“好就好吧,如果你快乐。”他这样想,“就当时还了你的命的。”
这样劝慰自己,心里却酸涩地想哭。
可是不行。
他拼命的找个话题转开这样的哀漠气氛,给她扯了扯被子,“什么时候做手术?”
“承恩哥不让在这儿手术,海涯已经请好了专家的,过几日就回去。”
“手术很大吗?有很多风险?”
“百分之六十吧。”
他没敢问这百分之六十是成功率还是失败率,任何一个比率,都不是好地结果。距生太近,距死亦太近,下一个问题不由问出,“告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