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橘心里微微难过。这不是她预想中的分别,今天上午她跟他一起理发,一起出发去登记处,一起照相,一起下载他们俩的结婚照时,那些时候她没有设想过今天的离别,会是这个样子的?
太冷了,分别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需要离婚的时候联系我”,而不是前程似锦,海阔天空?
她叹了口气,有些遗憾,虽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陌生人,但是奇怪的是,她并不想跟陆思麒之间有任何意外的“遗憾”发生。她在车里坐了良久,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翻出结婚照,目光落在陆思麒脸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这张照片,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张照片上的陆思麒笑得如此开心。
微微翘起来的唇角,眼睛十分亮,仿佛有光蕴在里面,一张坚毅有棱角的脸,难得地满是喜悦。
她猛地关了手机,有些心烦意乱地丢在一旁,叹了口气。
心情不好,似乎也能影响身体,谢橘自从怀孕之后,一直有隐隐的坠痛感。之前这种坠痛感还算轻微,但是从咸水河村回来之后,这种坠痛感越来越明显。她仗着自己从小就身体好,怀孕也除了坠痛之外,并没有太过强烈的孕吐反应,所以一直没有将这种感觉对医生讲。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激烈地感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小生命在闹腾。她有些难受地摸着肚子,看着公交车消失的前方,轻轻地喃喃道:“你是怪妈妈赶走了爸爸吗?其实你不懂,爸爸不爱妈妈,妈妈也不爱爸爸,只是因为有了你,我们才会有了这些日子多余的接触。刚才他离开,并不是我要赶走他,我只是在节省我们大家未来的烦恼罢了。”
她说完了这些,深深地出了口气,发动车子回家。
进门,家中书房传出谈话声,她推门进去,看见他爸妈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另外还有一个陌生人。
谢橘奇怪地盯着这个人,问道:“这位是——”
“拓展部吴总推荐的小王。老吴儿子的婚礼就是小王策划的,我带着你不是参加过吗?当时你还赞不绝口来的?”谢亚勇对女儿说到。
谢橘呆了,看着她爸爸,又看看这位婚礼策划专家,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爸——”她终于找到了声音,意识到了自己父亲在这件事上的意志,她迅速制定应对之道,正面对上谢亚勇的眼睛说:“您不必这样,婚礼什么的真的太夸张了!我一切听您的好了。”
谢亚勇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满意,没搭理她。
李美一直是父女二人的粘合剂,见状立即对这位婚礼策划专家抱歉地说:“看来他们父女还要商量一下细节,我们改日再约吧?”
小王会意,连忙站起来告辞,被管家送了出去。
谢家三口等书房的门关上了,才全都松了一口气。谢橘先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说到:“您竟然用这种招数来逼迫我就范?”
“不是逼迫。”谢亚勇点明,横眉立目地说到:“你既然选择不跟我沟通,先斩后奏!那我也可以。”
我怎么先斩后奏了?而且您确定您的这招“先斩后奏”是为了女儿好吗?我刚刚离婚没多久,现在就再次结婚,还弄一个跟吴总儿子一样盛大的婚礼,我成了什么了?
笑话?谈资?茶余饭后的边角料?
“您想要怎么样?咱们开诚布公一些,行吗?”谢橘问,坐在父亲的对面,决定跟父亲好好沟通。
“给那小伙子打电话,让他过来吃晚饭。”谢亚勇说,抬起手来指着女儿,语气如铁,无可转圜:“不要说他不愿意!他又不是傻子!他先前走,是因为你不想他留在这里!他一个人高马大有手有脚的年轻人,要脸要皮的,怎么可能死乞白赖地留下来吃饭?”
谢橘心想这就是父亲年纪太大,自己的被动之处。理论上讲,她这个年纪,父亲应该在五十多岁这个年龄段,但是实际上她爸已经马上就要七十了。而且因为创业初期操劳太过,他跟她母亲李美的身体都不怎么好。
这也直接导致了一件事儿,就是她并不敢太顶撞这二位老人。
“我跟他没有感情,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请一个陌生人来家里,不是——”
“他不是陌生人。”谢亚勇说道,他虽然苍老,但是一双眼睛却丝毫不显老态,精力十足:“他是我们这一房长子嫡孙的亲生父亲!”
“长子嫡孙那也是孩子跟他之间的事,跟我们三个人有什么关系?”谢橘实事求是地说。
“你说这种话,证明你根本没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当个人。”谢亚勇有些激动地说:“这孩子生下来,从他落地的第一天起,所有人都会好奇他她爸是谁?那时候你怎么回答?陌生人?不认识?你俩随便乱整出了意外,才怀的这个孩子?”
谢橘还真就打算这么做,她觉得没什么,也相信自己的孩子不会因为出生“意图”上的略微偏差,而产生任何心理危机。她有能力处理好这点儿小事儿。
但是把陆思麒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搅合进来就不一样了,这如同撒盐进了纯净水,会在她们谢家留下太多盐的痕迹,以后还要多费手脚蒸馏。
“依着您的意见,让他进入我们家,到时候成为常来常往的熟人吗?那将来——我们俩怎么和平离婚呢?”
“该怎么离婚,就怎么离婚,有什么不好公事公办的?”谢亚勇说道,拒绝沟通了:“现在当着我的面,给那小子打电话,就说你的意思,让他过来吃饭。”
“他如果不来呢?”谢橘想到公车站他的侧影,他微微下垂的唇角,空洞又仿佛全是心事的眼神,他等了那么久的公交车,也没有向自己的座驾方向看一眼,现在打电话给他,他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