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姀对自己不熟的人总是无法太热络,只坐在她对面,一边感受着马车轻微的摇晃,一边秋风过耳一样听着她的喋喋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城门前缓缓停下来。
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谁家的马车,出城做什么去?”
“许大人家的马车,尔等也敢阻拦?”
“城中盗匪流窜,军中有令,特殊时期马车都要一一查验。”
门外人声音冷硬又不留情面,脚步声响起,马车车帘便被人猛地掀开。
宋初姀抬眸,对上裴戍冷漠的视线。
掀帘人也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她,表情微怔。
四目相对,很快又彼此错开,两人演技都是一流。
建康城内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没人知道裴戍住在宋初姀城东的私宅里,也没人知道他们会在深夜耳鬓厮磨。
就像现在,没人会将世家贵女与守城门的将士联想在一起。
裴戍很快整理好思绪:“军中有令,还请两位女郎下车。”
宋初姀眸光微动,刚起身,却被许如意拽住了袖子。
许如意:“何人的命令,难不成你觉得九华巷世家会包庇盗匪?”
她刻意咬重了世家两个字。
“这是军令。”裴戍回答。
话音刚落,一盏茶杯猛地砸出。茶杯摔落在地,炸起碎片,飞溅到裴戍靴子边。
许如意全然没了刚刚与宋初姀说话时的天真活泼,语气高傲又不屑:“不知死活的贱民,许府的马车都敢拦!”
贱民这两个字如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响在每个守城士兵的耳畔。
宋初姀皱起眉头,忍不住去看裴戍。
裴戍却神色未变,岿然不动。
领头笑哈哈地走过来,敷衍地看了一下,挥了挥手道:“放行。”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驶离城门,守城士兵的表情却都算不上好。
领头打破僵局,不在乎道:“你们都是刚来的,还没经过事儿呢。”
“天子脚下龙庭边儿,咱们算什么,小虾米都不算。”
“今日是许家的小姐明日就是王家的郎君,世家与咱们普通人这中间儿啊,隔着大沟呢。”
裴戍目送马车远去,抱刀靠在城墙上,沉默不语。
日头西沉,同僚前来换值,提了一壶好酒,一把塞给裴戍,示意他可以回家休息了。
裴戍却没动,拎起酒退到一边,一边喝酒,一边望着城门的方向,不知在等谁。
同僚是兵油子,插科打诨问他:“裴兄弟,这是在等谁家的小娘子啊?”
他模样是一众人里最好的,白日往城门一站,不知惹得多少小娘子春心萌动。
裴戍神色不动,笑了一声,仰头闷了口酒。
再抬眼,熟悉的马车便映入眼帘,缓缓向城门驶来。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