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侧了侧身,眉心不着声色蹙了蹙,朝娴妃笑道:“难为苏贵人想得周全。”
娴妃温婉道:“正是如此。”遂命洛晴用粉青印花游鱼转足碗将酸梅子装了大半,搁在炕几上。乌黑晶亮的酸梅子裹着薄薄一层白糖,衬着青绿的瓷碗,令人望而生津。
娴妃道:“皇后娘娘也尝一尝。”
皇后点点头,捡了含在嘴里,道:“酸甜可口,比长春宫厨子做的还要强些。”
娴妃笑道:“那是自然,臣妾听说翊坤宫的小厨房都是皇上钦点的江南厨子,做糕点小食,最是拿手。”说到皇帝钦点,娴妃睨了睨皇后脸色,却见她言笑晏晏,没有半丝不悦。
皇后幽幽道:“苏贵人是有福泽之人。”
娴妃道:“再有福泽,也不及皇后娘娘万分之一。”
两人闲话半会,忽闻太监来通传,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宣您去寿康宫说话。”
皇后忙起了身,叮嘱道:“有想吃的想用的,都尽管遣人来跟我说。”娴妃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又亲自送皇后到宫街,望着凤驾走远了,方折身回屋。
寿康宫里深广静远,树木葱郁,淡薄的春阳浅浅的照落在菱花窗上,剪影如画。太后才午歇醒来,神情怠倦的坐在炕上,见皇后行礼,也未叫人搀扶,只道:“坐吧。”
皇后见太后似有不悦,愈发恭谨三分,陪笑道:“皇额娘宣召臣妾,可有事要吩咐?”
嫆嬷嬷捧了茶来,太后端在手里,抿了抿,嘴中微涩,便清明许多,道:“户部已将秀女名册奏与了皇帝,眼瞧着要选阅了,今儿皇帝来请安,竟说要去圆明园住几日。”见皇后微怔,眉头一皱,轻斥道:“你不知道?你是皇后,如此大事,你竟然不知道?”
皇后酸楚,错综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强捱道:“前头皇上提了一提,臣妾以为总要在选秀后才去,也未仔细计较。”
太后将茶盏重重往炕几上一搁,道:“哀家将后宫交予你统摄,是见你端慧机敏。”皇后心中惶恐,皇帝以孝治天下,待太后向来惟命是从,太后若真想夺去她的统摄之权,那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弘历,那个曾经掀起她红盖头的男人,并不是她的倚仗。
皇后起身跪下,春上已封了火龙,金砖地坚硬而冰寒,阵阵寒意沁入骨髓,直透到心底深处。
太后瞧在眼里,不忍太过苛责,便叹了口气,道:“好孩子,起来吧,是哀家太心急了些。”又命嫆嬷嬷将她扶起,皇后泣然道:“谢皇额娘。”
太后缓了缓语气,道:“皇帝既执意如此,选秀之事便往后推一推罢。旁人议起,就说是哀家的意思。”皇后正思量着该如何处置,听太后如此说,忙感激道:“是。”
从寿康宫出来,已是掌灯时分。皇后精疲力倦回到长春宫,还未来得及换衣衫,就有景仁宫的太监风尘仆仆而来,跪在地上哭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皇后眉上一跳,问:“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泣不成声道:“娴……娴主子……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