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顺着你娘些,大郎和二郎两个没坏心眼,就是你那些叔叔伯伯怕是还不死心,你们兄妹三人还未成人,那个小酒馆到底值得两个钱。父母的事做儿女的断然不能插嘴的,让他们别再招惹这些事儿回来。如今你娘门前的是非还少么?她本就是这一辈中长的最好的,如今门前的是非就没断过,明明含辛茹苦的养活着你们几个,还要受人闲言闲语,她怎么受的过来?你们还凑上一脚,哎~”
听到这里,岑子吟三两下把嘴里的糖葫芦吞下去,“七舅公……娘一个人养活我们很辛苦,人家都说家里没个男人很辛苦,那改嫁了就不辛苦了吧?”眨巴眨巴眼睛,反正她是啥都不懂的孩子。
七舅公闻言停了下来,转过头不解的看了岑子吟半晌,岑子吟继续眨巴眼睛,不懂,就是不懂,这时代不是改嫁成风么?何况,找个男人做依靠也不见得是坏事吧?
七舅公走回来,又用那只胖乎乎的手在岑子吟头上摸了摸,笑道,“你这孩子呀!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想想,你娘嫁过去就是做的填房,当人后娘容易吗?别瞧着大郎二郎两个这两年老实了,当年你娘可没少受苦。即便如今再嫁人,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不是当人后母,就是没孩子的鳏夫还想再生一个,那就得抛下大郎和二郎,即便带着你,你能保证日后不受气?”
岑子吟点点头,却是不太认同这个观点,好男人总该是有的,何必把世情看的这么清冷?七舅公像是瞧见她心中的想法似的,笑道,“何况你娘是个要强的,咱们方家包括我和几个侄子辈都是受了你娘的恩典才能有今日,在方家,即便是我,也是极为尊重你娘的,若是她嫁了人,依照你娘那性子,怕是有人管着不自在。瞧在你娘不乐意的份儿上,你这个当女儿的不能顺从点么?”
岑子吟皱皱鼻子,咬着糖葫芦继续向前走,嘀咕道,“果然是围城。”
“什么?”七舅公在背后问道,“慢点慢点,你别走的太快了啊,哎~你这孩子,就会欺负你七舅公,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了呀。”
岑子吟扭过头道,“今年是哪年呀?”
七舅公道,“开元二年,问这个做什么?”
岑子吟又问道,“那个文大叔人怎么样?”
“怎么?”七舅公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岑子吟笑道,“若是好人,下次来我好言好语劝他走,若是坏人,我帮娘拿扫帚呀。”
七舅公哑然失笑,“那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得拦着你娘些,她脾气一上来便见什么砸什么,你今日没瞧见福伯的苦脸么?关中闹了饥荒,粮价涨了不少,你家酿酒用的可都是粮食,本就赚不了几个了,再这么下去可要饿肚子!”
说着又揉揉岑子吟的头发,“摔了一跤倒是摔开窍了?”
岑子吟闻言连忙退后一步佯怒道,“我已经是大人了,就算你是我七舅公,也不可以再揉我的头发!”
七舅公哈哈大笑,一身肥肉抖动,引得路人纷纷瞩目,岑子吟则是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以前的三娘是啥模样呀!
起了心思要谨慎,逛街也无甚趣味,七舅公见她没了兴致,便送了她家去。
刚到酒馆门口,就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岑子吟扶额,寡妇门前果然是非多呀……
寡妇门前是非多(中)
拨开人群,就瞧见几个衣服都没穿端正的大汉在门口站着,地上还躺着个干瘦的老头子,一直在呻吟,却是不知道伤到哪儿了,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岑子吟从议论声中听了个大概,不过就是这老头到酒馆来喝酒,说是这酒掺了水,不肯给钱,在门口大声嚷嚷着不准客人进来,闹腾的好容易恢复经营的酒馆一下子又没了人影。
今儿个方大娘正在火头上,拿着扫帚就要赶人,刚碰到这老头,这老头就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几个大汉说是他儿子,要让方大娘赔钱,否则就要拆了酒馆。
那几个大汉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衣服穿的歪歪斜斜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就像是街头的混子,方大娘站在一边,手捂着肿了的半边脸,双目含泪,愤怒的几乎要将眼前的几个人都给烧了,奈何却是拳脚斗不过,那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话让周围稍年轻些的女子都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
旁边还倒了好几个店里的伙计,看样子也伤的不轻,岑子吟抿抿嘴,暗暗的将那几个人的模样记了下来。
方宇末用胖乎乎的手拨开人群,回过头轻轻的在岑子吟肩头拍了拍道,“三娘,你就在这儿等着。”
岑子吟点点头,躲在人群后,理智的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方宇末笑呵呵的走过去,“大娘,发生什么事了?”
那几个男人相互瞧了一眼,其中一个脑门有些秃的汉字偏着头走过来,“你是谁?”
方宇末拱拱手道,“在下是方大娘的七伯,不知诸位围在我这侄女儿酒馆门口有何事?”
那男人闻言伸出手道,“得,来了个能讲理的了!她打坏了我爹的一条腿,赔钱吧!否则老子就拆了这个酒馆!”
方宇末呵呵笑了两声,“要多少钱?”
“打坏了我爹不说,还耽误了我们哥儿几个的生意,咱们也不讹你,三十缗(缗,唐朝铜钱的计量单位,等于贯,一千钱。)好了。”
人群中传出一阵抽气声,岑子吟虽然不知道这三十缗到底有多少,就姑且当做三十万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