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离开时,接到罗定军的电话,说他被查处,车子和人被交警扣留。
爱君在电话里听不清他为什么被查处,只听见他重重复复几句:"大家都这么做,大家都没事,我就这么倒霉,衰到家。"
爱君只好问清楚地址,挂断电话后,拜托关越送她去交委。
一路上,关越问了些她家里的情况,爱君觉得没什么好瞒,反正定军的嘴脸就那样,谁见谁嫌,便挑几件不愉快的事情说了。
关越说:"你真不容易啊,和我前女友差不多的家庭,不过你性格比她温婉一些。"
"呃…",这是关越第一次提到私人事情,而且还是这么一件伤心往事,罗爱君噎住了。
"没事。都过去了。有前女友不是丢脸的事吧。"他轻笑。
她摇摇头,说"没。只是第一次听。那关经理的前女友现在在哪里。"
"在英国。她去英国做了律师,不愿意回来,我们就分了。不过,其实就算不是异地,我们分手也是早晚的事。她太要强,事事不服输,我自认跟不上她。我们分手后,陈生找到我,他是我在港大的师兄,问能不能到内地帮他一把。我想着反正孤家寡人,没牵没挂,就过来了。"
爱君笑着接话:"没想到一来,摊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下属,太不幸运了。"
"不,恰恰相反。"他没有往下说,因为交委到了,爱君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恰恰相反,多少个加班的夜晚,只有一小角亮着的办公室,他在门内打字,她在门外核对数据,偶尔敲敲门进来问问题,又旋风般跑出去。有一个人和他并肩作战,他似乎不觉得夜晚的灯有多孤寂。
爱君冲进交委,见定军坐在角落,垂头丧气。
"你到底又惹什么事?"
定军能够独自开车送货了,他跑短线,在广州市内跑,多是从火车站运货到水果批发市场或者服装市场。
他支支吾吾说见到很多货车司机在货送到后,就地涨运费,运费外加价,货主不给就开车连货带走。
他声情并茂说大家都这么干,偏偏他倒霉,干第一单就遇到较真的货主,打了电话叫来警察。
他捶胸顿足说自己就是太好欺负了,应该马上走人,还扯什么皮。
旁边的年轻小交警听不下去,呵斥他犯了国家法律还不知道,现在是风口浪尖时,上面有文件下达,重点抓的就是你这种人,你就等着被舆论全面彻底"曝光",过街老鼠喊打。
定军一听自己犯法了,还要被"曝光",马上低下头不敢说话。
爱君头痛得要命,问交警:"同志,我哥也是糊涂,听信别人的歪门邪道。你们念在他一念之差,初犯,能不能通融通融,交个罚款放人?曝光他,他以后找不到工作,我们家真的没米开饭了。我保证他以后不敢再犯。他再犯,我亲自送他来坐牢。"
小交警不屑:"放了他,我就得挨批评了。"
关越拉爱君到一旁,低声说道:"这种事情最好找上头的人通融。他一个小交警也是听命行事。我人生地不熟,没有资源。要么我打电话给陈生,他认识的人多的多。"
信任
爱君摇摇头,说:“不要麻烦陈生。”
她给之辉打去电话,他既不在家,也不在店里,于是给寻呼机留了言。
这边的关越问交警,“曝光”是什么样的惩罚。交警正在登记罚单,圆珠笔写不出墨水,在报纸上不耐烦划几条杠,出了水接着写,头也不抬,“登报呗。”
定军着急起来,“冤枉啊,我这不是没成功嘛,凭什么登我?外面多的是更嚣张的吃里扒外的家伙,怎么不抓他们?”
“闭嘴!”爱君怒斥,恨不得踹定军一脚。
她又累又饿,心急如焚,更对关越感到抱歉。他本来就是好心送自己一程,结果被卡在这里,陪着自己挨饿受罪。
她也不知道打给之辉有什么用,但第一时间下意识就是打给他。打完之后又后悔了。
她想,要么就登报曝光算了,让定军学个教训也好,省得以后出更大的麻烦。
正想着,之辉打回了电话。
爱君在电话里和他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尽量避免忧虑的语速,尽量把事情说得像闯个红灯一样。
之辉说:“你在那里等我,我过来了解。”
电话那头传来抑扬顿挫的粤曲唱腔。
她问:“你在哪里?”
“我妈这。”
电话里又传来几声女人有说有笑,爱君耳尖,听出是黄碧云和沈静芸,还有黄老太随后的大笑。
她瘦而修长的手指握紧话筒,马上说:“算了,你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不是什么大事。”
心浮气躁起来,“好好陪你的家人。”
他压低声音,话筒里传来,像在她耳边呢喃,“说什么话。你也是我的家人。”
挂断电话,之辉抓起衣服要出门。黄碧云说:“马上要吃饭了,你去哪里?”
他正想拒绝时,想到沈静芸可能会在这件事上帮上忙,说:“静芸,你能不能和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黄碧云顿时面色一喜,推着沈静芸往外走:"走走走,你们俩到外面去吃。家里没什么好吃的。"
他带着沈静芸出现在交委时,罗爱君一脸木然。她在等待的时候隐隐意料到这一幕,在心里做好了防设。然而眼睛所见和心里所想带来的冲击不是一个等级的苦涩和难过。
之辉补捉到她脸上的不快,一颗心猛地下沉,后悔带沈静芸过来。
他想拉一拉她的手,她不着痕迹向后退一步,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