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笑:“这不是一样吗?换了一个国家打而已,照样是劳民伤财。”
“不一样”,这回是太后说的,“高哥丽势弱,跟我们最多在边境有些小冲突,对我们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但匈奴这些年来势汹汹,即使我们不出战,他们也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皇上喜出望外:“这么说,太后您支持儿臣开战?”
太后道:“支持你打匈奴,至于高各丽嘛,可以暂缓。”
“嗯,儿臣谨尊母后懿旨。”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他先斩后奏,这会儿又成“谨尊母后懿旨”了,不是一般的狡猾,也不是一般的厚脸皮。
皇上走后,我陪太后回内室休息。太后这才长叹了一口气说:“他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甩掉我这个太后自己当家作主了。”
我勉强笑道:“也许真是怕我们投反对票吧。”
太后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怕我,是怕你。”
“母后……”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不是我跟皇上真有什么,而是这样的话从太后嘴里说出来,太让人吃惊了。
她抚着我的背说:“我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母后是过来人,皇上那点心事,难道母后会看不明白?”
我嗔道:“那您还整天给我物色夫婿人选。”
太后笑问:“你真想嫁给他吗?”
我忙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嗓音说:“母后,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儿臣以后就别在宫里混了,多丢人啊,打自己弟弟的主意。”
“放心,不会的,我身边的这几个人要是都靠不住,母后也别在宫里混了。但皇上那儿,你也要上点心。”
我越发惊疑不已:“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儿臣竟听不明白。”
“母后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跟他搞好关系。他在乎你的意见,这对我们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我仔细琢磨她的话,难不成,她希望我成为连接她和皇上之间的纽带,或者,说得再露骨一点,用我来牵制皇上?
但仔细看她的神色,又觉得不像,她的眼中,除了对我的关怀,就是隐隐的担忧。
她自言自语地说:“该让皇上亲政了,这样也许能减少一些他对我的恨意。”
我大惊:“恨意?母后这话从何说起?”
“哦,母后是怕迟迟不让他亲政,他对母后会有些不满。”
不对!我确信自己刚刚没听错,就是“恨意”二字。
好奇加上心惊,我越来越想知道,在我还未进宫之前的那些岁月里,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殷殷嘱爱女
落叶一案最后基本是照太后所说的办法解决的,落花承认因自卫而杀妹,但看在和亲公主的身份上,免于刑责,令其迁居于王府后园净室中吃斋修过。
琰亲王也以“治家不严,致伤两国亲和”为由自请免去太师封号——他在皇上为太子时是太子太保,皇上登基后,便改封太师了。
我本来以为这样只是做做表面文章,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挽回一点声誉。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一桩丑闻,总归是不好看,在全国百姓面前丢了亲王兼太师的面子。
没想到皇上竟然批准了!还在朝堂上说什么“王叔为国事操劳,夙兴夜寐,以致无暇兼顾家庭,才导致了惨案的发生”,等等。所以,特批他三个月假,让他好好打理一下家事。
此话一出,朝野震动,直弄得人心惶惶。
三个月啊,皇上正是雄心勃勃,要执掌朝政、除弊更新的时候,三个月后再回来,也许皇上早已收回了许多原本由琰亲王极其亲信掌管的权力机构,下面的那些官员,尤其是中下级官员,怎么能不着急?他们名义上是皇上的臣子,实际上又各有主子,其中攀附琰亲王的最多。皇上还小,太后又是深居后宫的女人,只有大的任免才会过问,级别低一点的,要说生杀予夺大权全在琰亲王一人手中也不过分,遍布全国的大小官吏,至少有一半的任命书直接或间接出自他手。
可是君无戏言,皇上既然当堂准奏,琰亲王的三个月假也休定了。
那些人的担忧不是没理由的,炎亲王休假未及一月,朝中便有人联名上奏,请皇上正式亲政。
奏章传上,太后立刻跟一干老臣紧急磋商,老臣们都是先帝手里的旧臣,肯定希望皇上早点亲政了,这事几乎没什么可议的。原来皇上老是称病不朝,他们不好说什么,现在皇上意气风发,每天勤于政事,他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太后也让崔总管去请了琰亲王,可惜他不肯到,只是托崔总管捎来口信,说皇上已年满十五,照理也该亲政了。
既然琰亲王都表示支持,这事很快就敲定了。
于是,这一年的五月初一,太后亲拟诏书,宣布皇上正式亲政,改元神武元年。
神武之名,自然是为了让即将到来的大战有个好兆头。
皇上亲政,那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说明天佑皇朝的小皇帝终于长大成人,结束了由太后和王叔代行君权的历史。在朝臣和百姓看来,这才是正常状态,他们心里都希望有个真正的君主,不是母鸡司晨,更不是王叔揽权。
他们如愿以偿了,太后和琰亲王就郁闷了。但皇上亲政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谁也没法阻拦,太后和琰亲王也只能顺水推舟,不然岂不犯了天下众怒?
亲政诏书下达的那一天,扶着喝得半醉的太后回宫,我试着提议:“皇上亲政,母后也安逸了许多,要不儿臣也陪母后出去度度假吧,听说西京那边的宫殿修得很漂亮,儿臣一直都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