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瞥了一眼窗柩,窗纸是暗的,外面天尚未大亮。只是见世子都起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赖下去,于是揉着睡眼,坐起了身子。
姜怀央的清冷的声线从她头顶传来,是对着温雉说的,“你去知会她那婢子一声。”
温雉应了声,犹疑着瞧了他好几眼,一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模样。
他眉间一蹙,随温雉出了厢房。
待木香过来,他已是走了一刻钟了。阮玉仪捏着衣袖的破损,非要从她手中拿过衣裙,自行更换。上次被迫穿了耳孔之事,木香便那般担心,若是瞧见了她这伤,还不知要如何絮叨。
木香见她一边手紧抓另一侧衣袖,眸中泛起疑色,“小姐,您手——”
她侧了侧身子,含糊道,“这身衣裳怕也要不得了。到时候路上便找地方弃了罢,免得带回去多此一举。”
可她越是掩饰,木香便愈发瞧出不对劲来。她摁住了阮玉仪的肩,这才看到她手腕上缠着的白绢,许是因为昨夜睡得深了,有不经意压到,这会儿渗出了点血来,染红了一小块类圆的印记。
瞧着着实骇人,尤其是在她周边完好且光洁的肌肤的对比下。
木香倒吸一口凉气,“小姐,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回府
木香脸色煞白,像是也感受到了这份疼痛般,她咬紧牙关,捧着阮玉仪胳臂的手却是小心翼翼的。
阮玉仪知道自己又惹她担心了,于是尽可能地语气松快道,“你瞧这伤处处理得如何?还是世子亲自给上的药呢。”她默默往后收了收手。
木香抿唇不语,取来衣裙,只兀自替她更衣。这样的伤势不似磕了碰了所能造成的,虽不知道缘由,可伤了就是伤了,郁王世子身边那么多人,竟是护不住一个女子。
她们小姐不是爱惹祸的主儿,她向来乖巧得很,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听了阮夫人的话,一同北上前来拜谒,不曾想过阮夫人是怀着将她远嫁的心思的。
这般的小娘子,可世子却舍得叫她伤成这样,究竟是护不了,还是不愿意护,谁又说得清呢。
怕只怕往后小姐跟了这位世子,他也不乐意出手帮小姐一把。
阮玉仪同木香回了院子里的时候,天方蒙蒙亮,并没有谁醒着。因此她们很顺利地便回了厢房,装作方醒的模样。
阮玉仪衣袖宽大,却是瞧不出手臂上的伤处的,可行动间难免不便,得亏是左侧,不然怕是提笔抄经文时,都会牵出痛感。
木香端来了清水,为她梳洗。替她换药的时候,揭开白绢,发现里边的血其实已是止住了的,凝固的血液沾在伤处,伤口平整,无疑是利刃所伤。
好好的寺院厢房怎会有利刃?
木香捏着染血白绢的手一顿,心下知道这事不是她能过问的了。
距离寺庙中统一备好早膳,尚还有一个多时辰,在程府却是无需吃得这般晚的。她担心小姐受不住饿,便去煮了碗山药粥来,余下来的,则托旁的下人给其他厢房送去了。
“小姐,”木香死死端着碗,并不让她拿去,“不如让奴婢喂您用粥罢,可别牵扯到伤处了。”
阮玉仪一听,也忍不住笑起来,道,“好了,莫要紧张。你仔细认认我伤的是那边手?”哪里就这般严重,她也并非两只手都伤着了。
木香犹疑了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将碗推给她。
阮玉仪舀了一勺,这山药与粥一道住的软烂,入口咸香,原本起得这般早是没什么食欲的,眼下也经不住多用了几口。
正吃着,外边婢子来报,说是夫人主张待长公主醒后便打道回府了。细细一探听,原是程老爷处理完公事回来了,程朱氏这才再待不住。
只是昭容却是没醒这么早的,一直到日头高挂,映得白墙黛瓦一片明亮,才见她穿戴整齐走出来。
晨起的那碗山药粥甚是和她的胃口,因此便随口问了一句,“今早那山药粥是何处端来的?”
木香本不想应声,感到有人碰了下她的手,她会了意,只得上前一步,应道,“回殿下,是奴婢做的。”
纵然与昭容不太对付,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好让她的话落在地上。况且,若是她真的有心知道,哪里又是瞒得住的。
不过一碗粥,若是昭容真的喜欢,大不了让木香将做法教与她的婢子便是。
昭容眸中微有诧异之色,上下打量她一眼,难得出言赞赏。
见状,程行秋也附和道,“确是个手艺好的,府中的人怕是也做不出这般滋味。”
木香欠身谢过,声音不咸不淡。
之后程朱氏随口问起昭容身子的情况,两人自是一人一句闲谈起来。阮玉仪则不时抿一口茶水,出神地注视这杯盏,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待她半盏茶水下肚,便有小厮来报,说是马车备好了,请几位移步。
下山倒是比上来时简单,行至山脚,也就能直接歇在马车上了。原本一行人还是打算按来时那么坐着,昭容忽地提出要与程行秋一道。程朱氏自是乐得看他们多相处,也就应了。
阮玉仪这边虽有程睿吵吵闹闹,因着程朱氏要管着他约着他,没闲工夫敲打她,倒是叫她捡了个清静。
一行人回到程府之时,已是临近午时,大门早早守候着的小厮忙上前来,一个个地行了礼,将他们领到正房大厅。
坐于上首处,唇角生得微微下垂,满身严肃气韵的,正是程老爷。他近些日子忙于公事,许久未着家,这会儿程朱氏一见,不由得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