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明——求仁得仁
很长时间后,她才没有生息。她累了,弓腰收腿蜷缩在沙发里。细细小小的身体,看上去像一个被弃的婴儿。
我找了床毯子,给她盖上,就坐在她身边。其实我很想抱住她,给她抚慰。然而这些亲昵的动作,终是不敢做。
就如陈勉发现血缘将他与她隔成天堑,此刻,陈勉之死,将我与她也隔成天堑。
夜幕渐渐降临。锦年从自己摧枯拉朽的黑暗记忆中探出头,“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她侧脸栖着一小片从窗户流进来的月光,眼泪已经干涸,眼圈还肿着。我哪里放心得下,说:“锦年,跟我回去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她坐起来,下颌一下下触着膝盖,良久,“觉明,你别再找我了。”
“谁说我找你?”我被噎了。
她深吸了口气,好像是横了心,急速地说:“我不爱你,也不可能再爱你。”
我像被什么急剧扎了一下,一星星的痛,痛从肺腑蜿蜒上来爬到舌尖的时候,竟自作主张地拐了个弯变成了嘿嘿的笑。
她迷惘地研究我。
我拍着她的肩,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啊?那我就可怜到底,裴锦年,求你再加一句话,沈觉明,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说完,即出门。
我觉得自己很无聊,爱与不爱,如今追问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6
第二日,锦年打电话到我酒店,像我道歉。
我说,你为什么道歉。她说,让你难过。
“道歉有用吗?”
“我无意伤害你。”
“锦年,如果我死去,你会不会像记得他那样记得我?”
“你……”
bbs.jooyoo我笑,“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我决定提早终止假期,因为写小楷也无法阻止情绪的低落。宣纸上的字,一个个面目可憎,而我本不该自寻烦恼。
回前,又收到锦年的电话,说,有东西要托我捎给她母亲,问我是否方便去她那取。
拒绝不够大气,我也从来没想要拒绝她,就跟她约了晚上的时间。
我没想到的是,应门的是一个欧洲男人,很年轻的样子,最多20出头,论五官谈不上英俊,但是身形伟岸,汗湿的t恤紧绷在身上,浮凸出左右两枚发达的胸肌,约等于好几百斤的tnt。
我错愕,不爽的感觉自腹内升起。
“嗨,沈?裴的朋友?我是史蒂文,认识你很高兴。”男人热情地与我握手,又耸耸肩,侧向一边做个“请进”的手势,像男主人一般自在熟络。
锦年这是从厨房蹿出来,给我介绍,“史蒂文,我的学生。你来得巧,一起吃饭吧。”
屋里飘荡着油烟,很呛人。我咳嗽几声。想,什么叫来得巧?是来得不合时宜吧,干扰了她的浪漫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