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居然一家人了。
我低头饮下一口酒,茫然想,其实这样,未尝不好,至少姚谦跟顾盼都重视我和哥哥啊。爸爸和妈妈那么快乐!
“干吗自斟自饮啊?”顾盼走到我身边,给我满酒。姚谦手快,接过,“我代了。”一仰脖喝干。顾盼不依不饶,“哪有这道理。”
大闸蟹上来了,我掰下一腿,自顾吃。
哥哥捧了头,“我要去休息会。”
顾盼跟过去。哥哥说,“我上厕所你是不是还要跟着。”一步三摇地攀上楼。顾盼转头去卫生间,拿过热毛巾上去。
“真贤惠。有妻若此,夫复何求。”我说。
妈妈说,“你哥酒量一直不好嘛。”
我说,“哥哥那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这点酒有什么力道呢。”
姚谦发冷话,“男人真可怜。”
我白他,“男人可怜什么。走了一个,还有成千上万的后继者。”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姚谦马上脉脉含情。
妈妈对爸爸说,老头子,我们该赏月去了。
“安安,”爸爸妈妈走后,姚谦忽然跪下来,“我等你两年了。你不接电话不理我也两年了。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苦等待的苦劳吧。年华若水,再等下去,我两鬓就要生霜了。安安,是时候了。”
“可你有点老。”我直言不讳。
“女孩子大多有恋父情结。不是好多女孩子喜欢昵称老公爸爸吗?”
“你也不够坏。”
“你怎么知道我不够坏。”姚谦匍匐靠近我。拉住我的手,把自己的脸贴上去。一张猪肝脸滚烫异常。
他开始吻我的手。我怀疑他欧洲骑士小说看多了。不过做贵妇人的感觉谈不上坏。我抬头看窗,月亮从云层出来,很大的一坨,有点突兀。我想中世纪的那些贵妇人跟我一样无聊吗,非得让那些仰慕者斗来斗去出出血才叫刺激。“姚谦,你愿意为我决斗吗?”
“只要夫人吩咐。”姚谦细啮我的手心,哈巴狗一样让人痒。
伦敦也有这么一坨月亮吗?我有做坏事的冲动。
“你住哪呀?”
我站起来。楼上忽然传来“哗啦啦”摔东西的声音。然后是哭泣。细碎的,属于顾盼。
“哥发酒疯了?顾盼真倒霉。姚谦,你觉得顾盼和哥哥在一起的几率有多高。”
“一半一半。”
“等于没说。”我靠在他肩上,“零。”
顾盼奔了下来。妈妈过去询问并为自己的儿子打着圆场。顾盼抹着脸,说,“我知道,没事……”向我看过来,“安安,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姚谦愤怒地举了举拳头。
妈妈说,也好,安安你送阿盼回去。阿盼,我会劝觉明的。
姚谦只好作绅士,“女士优先。老男人孤独赏月。”
7、哥哥的明月在哪里
顾盼有自己一个人的公寓,装修毋庸置疑的腐败。哥哥虽然喜欢过有情调的生活,却向来不主张奢侈。正如他的着装风格,款式简洁,细节精致。生活关键是给自己看。
陈勉呢,型与款,里与外,都不讲究,他是连内生活都舍弃了的。破罐子破摔,乍看粗鲁失态,久了,回味出那是人家独特的地方。在这日新月异的e时代,谁都要个性,可个性是学不来的,是本色。
“桂花好香。”我一路嗅过来。南京在政府的大力倡导下,桂花种植的密集度很高。一入秋,整个城市便陷在一片甜腻腻的香气中,让人遥想秦淮八艳时期的旖旎风情。到顾盼房间则是另一番的香艳,中式风格,红色主打,金色为辅,色泽热烈到窒息。又兼帘幕低垂,庭院深深,让我没法不想起张艺谋先生的审美。我开了窗,让风把沉闷之气捎走一些。
顾盼换衣出来,倒酒,递过来。还没喝够?
我接了,与她碰一下,抿抿嘴而已。
“哥哥来过吗?这里。”我问。
“你说呢?”顾盼在沙发坐下,很安逸的坐姿,黑发云一样堆在胸前。
“没有吧。你这布置明显不合他胃口。”
顾盼说,合不合胃口有什么要紧呢。久了都会习惯。
我说,有时候想,你不见得多爱哥哥,只不过你一直心高气傲,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
“可这回你错了。”顾盼纠正我,“我喜欢你哥。真的很喜欢。刚刚他要去露台,我跟他说今天风大容易感冒,他就对我吹胡子瞪眼睛,使劲刻薄我。我是真的难过。他未婚前,我兢兢业业工作,讨他欢喜;他结婚了,我不气馁,等他离婚。他离婚了,我想我总有机会了吧,还不行。他对人家念念不忘。好像分手,只成全了他的思念。”
“那你怎么办?”我问。
“你说我怎么办?”顾盼抬头看我,神色玩味,“你会接受姚谦吗?”
“我……”我哑口。
“我们的情形其实差不多。傻妹妹,你要谢我把你拉出来,刚你是不是还想着做坏事报复下陈先生,跟你说,你做了,人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不过是让你们本就不稳固的结构更松散罢了。”
“散了有什么不好呢。我烦透了这样不死不活的局面。”我犟嘴。
顾盼说,“你要真想散就好了,别口是心非。安安,你难道看不出,陈先生已经一步步向你妥协了?”
我一惊,“哪有?”
“他若不妥协,会把你留在身边?会跟你同居那么久?要只是玩呢,大约早就倦了,要想利用呢,也早就可以用了。他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尊重你。凭着我跟他的接触,不多,却给我一个强烈的印象,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也因此,他非常渴望一种稳定的结构。比如说家。也许现在,碍于某些因素,他没法给你承诺,但是只要他给了,必定是真给。是要负担起责任的。他这样的男人其实比你哥更容易妥协,只因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只要累了,就会倒下来。”顾盼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