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这个都不知道啊,你好像多年没在人间,哪里仙游去了?”
我笑笑。在人间。
9、姚谦的色戒
其后,我与陈勉只通过孤儿院的孩子们才有联系。他让我代转救助款项,我定期去孤儿院看看。也会跟以前一样,轮番带孩子们住到我那过夜。我换了房子。以免触景伤情。
姚谦好像等到了他的春天。在3年期满前一周,我戴上了他给我的求婚戒指。
说起来,是我那阵子情绪太过波动。
只因,我接到陈勉电话。他说打算回国。我说好啊。观光还是常住?他说,说不好。然后沉默。
我找话,“前阵子,我见到锦年了。她这几年一直在外头跑,说不准在找你。她说钱花光了,四处找工作。离婚前,她有一笔哥哥的钱,她分文不动。我哥哥要知道,一定会发疯的。她花过你的钱是吧?那就是爱你。出于私心,我介绍她去哥哥那里工作。你知道吗,我哥哥还爱她。尽管三年没有给她电话,但是爱她。她还是那么耀眼……”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罗嗦。是为了掩饰沉默的尴尬吗?他在认真听吗?为什么张口来了这样一句:“安安,到我身边吧。我们可以结婚。”
我木然了下,而后热泪盈眶。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吧。不是他生活中一个模糊的暗影,是一个温暖的家的缔造者。可也不晓得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等了太久,等到时发现已经没了当初想象的兴奋。
他妥协了。低下头来。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陈勉,你只是需要我。不是爱。你能给我一个学会爱的期限吗?如果有,我等,如果没有,很抱歉。”我很悚然地听到自己这么说。说话的人是以前那个安安吗?我的心分明在沸腾在欢呼,为什么我还能这么理智这么冷静地拒绝,是贪图太多?
陈勉也许在那边欣慰地摇头,否则为什么这么语重心长,简直慈祥了——“安安,你长大了。祝你幸福。”
他缩回去了。一碰壁就缩回去了。为什么不坚持呢?陈勉,你究竟是在求婚,还是只完成一项务?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这句话。放下电话,我在怔忡中难过、懊丧、遗憾、骄傲。乱哄哄的。
上课的时候,脑子一遍遍自动回味着他短短的求婚。
可以结婚。
如果我答应,会怎么样?现在的我是昏头昏脑、乐不可支吗?我不知道,头疼……
“老师,你是不是失恋了?”调皮的学生说。
我讪讪,“跟失恋差不多。但不是。”
下课,姚谦来接我吃饭。他卯足劲,用着最后一个礼拜的时间。原来什么都是有期限的,尾生抱柱的故事只是传说。
“除了吃,就没有别的消遣了。”我大发脾气。
姚谦唯唯诺诺。“那,看电影吗?周末我们去香港看没有删减的《色,戒》。你不是喜欢张爱玲吗?碰巧我也喜欢。”
很难想象我真的随姚谦飞去了香港——(注:以下用第三人称表述是特意如此,就好比安安在看自己演一出戏。)
那晚的情形是有些怪异的。姚谦大概也会始料不及。他一直觉得她是那样温婉可人的女子。一低头的温柔,一回眸的羞涩。可事实让他大跌眼镜。发生那事很久后他都不敢出现在这个女人面前。
为那个晚上,姚谦其实蓄谋了很久。卡迪亚三克拉的钻戒,3000多美元一晚的海景房,问香港同事借的将近全新的劳斯莱斯轿车……当然,安安也很给面子,简直太给面子了。晚餐结束、看电影前,她换装出来,他简直惊艳——真没想到她如此隆重:一袭贴身剪裁的翠绿暗花的旗袍式晚装,脖子处一圈金色的皮草,两条雪白如藕的手臂光光地裸露在外,凹凸有致的身材简直引人犯罪……他在一瞬只觉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火烧火燎。
“安安。我。你实在太——”他话都说不连贯,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活到将近不惑,他第一次这样失态。
看完电影出来,夜色已很浓郁。然而街头人群与灯光凶猛依旧,大都会像一头嗜血的动物。在子夜时分醒来,露出狰狞的面孔。
他慢慢开着车。他还不想这么早回酒店,因为尚没有把握。他想营造一下氛围。至少要营造到6成的把握。
“喜欢么?”他问。
“恩?”她在神游。他重复,“喜欢么?香港?”
“我以为你要说影片。”她笑笑,“不喜欢。太小。影片倒喜欢。手法很细腻。对女人来说,身体的感觉大概比那些坚硬的主义要来得重要。”
他对她如此直接一时很是惊喜。暗忖,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暗潮汹涌。接着问,“要你,肯定也会放过那汉奸?”
她不置可否,将皮草拿在手里玩。颠着翻着,仿似无聊。这个动作放在平常只会让人觉得可爱,可在这时的氛围下在他的贼眼看来偏偏有几分挑逗。
他心一痒,腾出右手去抓她的手,嘴没有闲,“你觉得王佳芝爱上易先生了吗?”
“恩——”她拖腔拖调,手任他握在换档处,“王佳芝活在戏里。一开始知道自己在演戏,后来戏我两忘,戏我难分。她是个很好的演员,可从另一角度看,也相当蹩脚。”
“怎么说?”她的不反抗愈发撩拨了他的兴趣,他轻轻地揉捏着她的小手。那是双纤纤玉手,有修长的骨感。很艺术。
“布莱希特不是提倡演出中的‘间离’效果吗,好的演员应该把握那一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