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上手摇小丫鬟,被萧椯拦住。“他名字都没写,怎可能是一个小丫鬟知道的?”
“我要问这个。”温萦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上面缝着玛瑙、珍珠,还织有金丝,刺绣做工也十分精致,是她从察院女尸身上悄悄取下来的。
能用得起的这个的,绝对不是寻常乐伎。她总觉得这一系列事,或许有关联。
萧椯把她拉出画舫。外面的过道种植几十株腊梅,风起花似香雪霏拂,到处是琉璃花灯,高马华车,十番鼓从附近传来,清音错落有致,行人相互依偎、戏虐,如在花海里,如在光影里。
“我知道一个更好的询问地方。”
转头,百戏楼的正门就在侧对面,里面灯火辉煌,人潮涌动,牌声不绝。
:负心郎
赌桌前,摇骰盅的声音突然停止,十娘有些好奇地打量温萦。“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这里。”
赌客们在旁等得焦躁,但并不敢催促。
温萦略惊,进门前她特意用泥均匀抹黄了脸,头上改戴从马厩“借”来的小帽,衣服系得松松垮垮,喷洒了小半壶酒,一副吊儿郎当的商家儿郎模样,竟然这么快被认出。萧椯只当不认识她,径直走往里面,寻找适合的牌桌。他要把手里的锦囊输掉。
“是么?”她不禁有些尴尬笑说。对方的脸色变冷,不似上次那般热情,继续摇动骰盅。
看来因为是萝菡父亲的事,自己做得确实有些不近人情,温萦想。“萝菡还好么?”她忐忑问。
随手放下一贯钱捧场,如上次一样选的六个一点。众人觑着眼看她,仿佛在看傻子。
“你自己把她轰出门,怎好问我?”十娘说。
“何时?”温萦惊道,转念想到萧椯,必定是这个狭促鬼做了什么。此刻他正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坐在选好的赌桌前。她在他衣服里塞了马毛,甚至还想沾些马尿在他靴上被拒,扮成一名经商旅人的模样。
十娘嘴角略微抽搐,发出一丝冷笑,对这样装模作样的人实在看太多,骰子落定,收走温萦压的钱。
“我晚些就去瞧她。”温萦闷闷说,但愿不要被轰赶出来才好。
“当真?”十娘抬头问。
“自然。”她认真说。
十娘不禁叹了口气。“她为你哭得肝肠寸断,至今还闭门不出,穿着那天见你的衣服,这个天气不知多冷,你却一句音信也没有。”
温萦一惊,还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大魅力。照理说相处这么久,李萝菡即便没发现她是女身,也该觉得她有些古怪才是。
李萝菡身为平康坊七艳之一,见多识广,怎会动情如此之深?
论钱,她是没有的。论感情,她也很稀缺。难不成是看重她举人身份?如若将来她真的考中进士,当上县令,帮忙脱籍自然是可以。
十娘见吓着她了,担心她临阵脱逃,改了语气。“总之,你去看看萝菡罢。”
温萦点了点头。
萧椯还没输掉手里的锦囊,相反他面前的筹码越堆越高。身后站在一排围观的人,还有小厮在旁端茶递帕。他自己的神情亦很专注。
‘这小子在干嘛?’温萦心里恼火不已,快步走过去,躲在立柱旁瞧。
萧椯在和对面的赌客比大小,谁摇出的骰子点数大,谁就获胜。一共比十二局第一局各自出10钱,第二局20钱,第三局40钱,第四局80钱第十二局各自出20480钱。,从第二局起,上局赢家须得把所赢得的筹码全部下注,输家需买相同数额的筹码跟上,以十二局比完,或输家中途放弃购买筹码,作为结束。
萧椯已经连赢七局。对面的赌客虽有些急躁,嘴里骂骂咧咧,怪天怪地,怪今日出门的时候被黄狗吠过害他运气不好,但还是从怀里掏出崭新钱票,买齐筹码跟上。
“一、三、四,八点。”萧椯随便摇了两下,开出点数。
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呼,这次该他输了。
“一、一、二,四点。”赌客看到自己开出的点数,直接从席上弹跳起来,又是拍几案,又是气得灌下一碗茶。
赌坊的人不断安抚赌客。
“不然就算了罢。”有人劝道。
“不,做人有始有终,好运气在后头。”赌客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三拜,又拿出几张钱票换。
案上的筹码快堆得小山高。
温萦看到赌客手腕戴着铁护腕,心里乐开了花。这个人在出老千,是故意输的。反正没到十二轮,萧椯走不了,等倒数第二局全部赢回来就好。
寻常人一次输十钱没什么,很快就能赚回来。但要是一次输数千钱,心态就要不稳了。
放贷团伙就是看中这点,一步步引诱新手上钩,让他对金钱产生占有欲望,临到头再让他栽一个跟头。
让他出于对自己之前赌技的自信,借贷继续玩。
卖妻卖女就是这样来的。虽然律法条例不允许买卖人口,但是贵族凌驾律法之上,庶民压根不懂不在乎。
只是出老千的赌客,不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萧椯有多可恨罢了。这张赌桌,肯定是萧椯精心挑选的。
以前,他们两人偷看萧伯父的案宗,对世间竟然有如此丧天害理的事气愤不已,发誓要给那些坏种教训。
于是,她苦练樗蒲投掷技巧,萧椯专研如何出老千。两人在萧伯母在山上看病期间,偷溜到赌坊大杀四方,但每回都因萧椯赢得太狠,为人太过狂妄,出门后遭人堵截报复,跑得连爬带扑,狼狈不堪。最后温萦气得要求散伙,到赌坊必须假装不认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