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先前在巷道捡的鱼泡装满茶水,推开窗户猛然扔进街对面无人看守的油锅里,热油溢散,周围跪着的人连忙躲开,鱼泡在锅里炸裂,茶水溢进油锅里,滚油爆溅开来,溅到缓缓行进的马身上,发出嘶鸣。
另一边,被她移动过锅底支架的炸鱼油锅缓缓朝外倾斜,一盆热油顺着护栏流至大街上,烫溅得路过的马原地乱跳,疯狂想挣脱缰绳。
街上顿时乱作一团,轻骑在咆哮,尽可能牵制住马。百姓在慌忙逃窜,马无序地乱走,嘶鸣乱冲。车辇停在了酒楼前。
只需再要一点点火星。温萦拿出短笛,萧椯从外冲进来,把她扑翻在地。无数支箭从窗外朝他们射来。
:复仇曲一
瞬间,窗门被扎得像刺猬。
心都繁华的坊区,向来有隶属金吾卫的弓箭手在高处楼台驻守,时刻监视着路面状况。头先,温萦朝街上的油锅扔鱼泡,速度极快,附近酒楼、茶肆、客栈二三楼都有客人透过窗户看热闹,弓箭手们并没有注意到她。
等到第二次,她伸出短笛对准车辇,立即就被察觉。幸而窗户缝隙不大,真正落进来的弓箭不多。
两人完好无损。与此同时,楼下传来有刺客的惊呼声,整座酒楼的楼梯都在震动,所有人惊慌逃跑。
萧椯坐在地上,瞳孔放大,神色惊怒、惶恐而又警惕,握着温萦的手,力气大到快要把她手骨捏碎,紧到没有一丝摆脱的可能,整个人陷入一种迷惘状态。
温萦并不感到后悔,这么好的机会从天而降,她不得不抓住。
过去十年时间,她经常想父亲温绛死亡前都发生什么,昨晚终于晓得了,他拒不认罪,被魏达谙打了八十脊杖,强行按手印画押,严冬里骨烂生蛆,病死在狱中。
愤恨在她脑海中萦绕不散,她不能再等十年、二十年扳倒魏达谙,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她要让他即刻惨死街头。
为此,即便搭上自己性命,也无所谓。
她用头猛然撞向萧椯的胸膛。“我们分头离开。”窗户开得不大,对面弓箭手只看见有人伸出短笛,或许还看到她部分轮廓,但对房间内的真实情况并不清楚,他还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至于她,在被抓获前,还有最后一次赌的机会
炮竹声在街道上响起,激烈地仿佛在过年,马的嘶鸣声比先前更凄厉,人的叫喊声也更为惨烈。
箭雨自第一轮后,再没有朝他们方向射出。萧椯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爬到窗户前,楼下一群“小贩”穿着简易竹甲,拿着刀与轻骑厮杀。魏达谙的车辇燃起熊熊大火。
他眼睛里重新有了希望,端起药碗给温萦灌下大口,紧接着收拾屋内的茶水,全部转移到隔壁房间里,把身上揣的点心也都摆好。
他抓起温萦冲到楼梯口,慌忙指向原来的房间。“有刺客!”店伙计一愣,朝房间门口望了一眼,转身逃走。
两人也跟着逃下去。
楼下混乱至极,外面的人不断涌入进来,客人们急忙从大堂后门逃走。门很窄,地面湿漉漉,到处是血、鱼鳞等物,有人踩滑摔倒在地,紧跟在后面的人也被绊倒,其他人仍不停往外挤,被绊倒的人越来越多,门也越来越窄。
温萦喝下药有些难受,被周围几只手臂推攘,一时脑子恍惚,被推进了拥挤的人群中,身后一下子被人填满,中间的人都挤在一起,不停地挤,不停地绞,像打了一个死结,门口拥堵得几乎看不见光。
胸被压得喘不过气,手臂被萧椯死命拖拉得青白。
金属锁链撞击她周身,哐,哐,哐,整座酒楼也在震,她感受不到痛,只觉得无法呼吸,眼前泛起灰白的光。
“用力!”萧椯好似在嘶喊。
哐,哐原本被木栓拦住的旁边两扇门,被撞翻在地,人群如泥石流倾滑而出,继续呈现一个死结状态。
有个高大的人影用力提拽出她,阳光下脸板正得像真正的阎罗,比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清肃威严,转手她被一同使力的萧椯接过。
同时间,好些人被穿锁链的人扒拉出来。那个高大身影在身旁老者的不耐催促下,一同朝小巷外快步离去,两人头上都戴着冠冕,宝石在阳光下熠耀生光,闪得让人睁不开眼。
通往夏城的广场,金吾卫巡逻如常,并未因突发情况加派人手。贵族们乘坐自己的马车,脸也不曾露,只让仆人在窗前晃过官牌,策马扬长而去。
普通官吏在广场排着长队,十分激动地讨论刚才发生的事,展示自己被油烫的袖子,被人踩过的靴子,有序坐上马车。
今日负责运送案宗的是杜管事,他是萧伯父指派给椯的,见着温萦有些惊讶,帮忙把她藏在卷宗底下。萧椯没有新的官服,只能目送他们进去。“等我!”他强调,递上怀里被压扁的点心。
察院很是冷清,御史们都去上朝,其他官吏聚集在大厅开晨会,讨论防范走水事宜。院子间的过道,一个行人也没有。
温萦仍有些恍惚,许久喝药没这么大反应,体内像有无数只蚂蚁咬,情绪起伏得厉害,勉强支撑着,从窗户翻摔进偏厅里。
爬到自己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偏厅很冷,呼吐出来皆是寒气。她手颤抖着研墨,抄写了一页卷宗,接着趴在上面,使自己脸庞沾染墨痕。
等辜鞠他们进来时,她伸了一个懒腰,露出欣喜神色,对方凝重神色则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昨晚让他们担心了。
“你该不是在这里睡了一宿?”三人围在她几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