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案子都是你破的?”新帝转而问她。
“大司徒也是她从凶徒手中救下的。”卫公公笑说。——“凶徒是她哥哥罢?”新帝说,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在平和陈述事实。
“启禀皇上,他们从小就没怎么见过面,亦无联系。温萦并不知其兄长所为,在发现真相后,第一时间予以阻拦,不计前嫌救下大司徒。”萧椯说,他穿着一袭宫里提供的青衣,落落大方站着,不卑不亢,有气有节。
“是这样”新帝缓缓点头。“你很清楚他们的家事。”
“皇上,臣”萧椯正回禀,温萦拉了拉他袖子。“萦儿是臣指腹为婚妻子,当年臣母抱病在身,她虽未满及笄,亦过门萧家依律,温萦过门即算萧家人,温家犯罪,并不会牵连到她身上。,但金吾卫上门拿人,并不听理,情急之下只得以一名快病死的丫头顶替,万望恕罪。”说完,即跪地请罪。
此刻,龙椅附近的屏风,发出窸窣声响。
新帝神色动容,对萧椯所说之事予以理解,从他哥哥先帝开始,他们俩兄弟就一直在为父皇所做下的事弥补。“当年,确实有许多荒唐事。”
随即看向温萦,略略惋惜。“你举人文章,我两月前已阅过,极好。本以为朝中又将有一位新星”
“为何是本以为?”屏风的女子声音打断新帝,弗急弗恼,弗威弗怒,是一种清雅而平稳的嗓音。
“我看过程翰林上呈她近来所写文章,篇篇出色,如今改朝换代,让女子当官未为不可。”
温萦的心直突了一下。周围其他内官却都在笑,纷纷摇头。
唯一在场的大臣,尚书丞程桐之说:“为官者,所需的不止是聪明,还要有威仪态度,能令百姓信服。且科举出身的官吏,须得在地方衙门历练,那样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品性高洁的君子都不该去,更何况是一位良好出身的淑女。”
此时,有宦官呈送书信过来,是魏达谙辞呈。他毁了容,在伤好之前,不适宜再担任大司徒一职。新帝收下辞呈,令宦官携礼,前往魏府慰问。
“女子当官的事很新颖,她能力不错,但要让百姓和同僚接受需一定时间,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新帝缓颊说。
温萦缓缓点头。这次能扳倒魏达谙心愿已了一半,自己没挨板子,只是当不了官,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这桩案子你出力最大,不知有何愿望?”新帝问。
“启禀皇上,有关我父亲温绛一案”她伏地磕头道,萧椯也跟着磕头。
“此案确实疑点甚多,臣查过当年档案找到一封密信,最先检举军械有问题的就是温绛,但不知怎的,最后却把罪名栽到他头上。”卫公公说。
“父皇自病后疑心极重,官员们害怕引起他的注意,为能按时交差,严刑逼供,制造不少冤假错案。”新帝坦承,周围人也纷纷叹气,心有余悸,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位老皇帝。
“不止此案,凡他在位期间的案子,有人伸冤的,都需重审过。只是十年前的案档皆被烧毁,有些卷宗地方还未送来,处理起来须费些时日。”他感慨说。
温萦心里一激,全然未想到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圣人。
“启禀皇上,臣想萧县令或许都记得。”尚书丞程桐之含笑说,看向萧椯的目光相当欣赏。
“都记得?”新帝一时间不理解此意。
萧椯抬起头,拱手作揖。“臣在服丧期间,有感萦儿父亲之事,曾想写一本疑案录,借着父亲名义,向各地官衙借阅过去三十年间引起过争议的疑难案件卷宗。”
“都记得!”这次新帝的语气变得不可思议,对眼前的年轻男子更加刮目相看。
“萧椯过目不忘。”温萦立即说。
“那好,若是察院有所缺失的,就由你补漏。”新帝说。
“臣,领旨!”萧椯说。
“那你还有什么心愿?查疑案本就是该做的。”新帝继续问。
温萦思忖了一会儿。“启禀皇上,我知有一名平康坊女子李萝菡无辜受到牵连,被羁押在金吾卫监狱,还望皇上开恩,可以放她出来。以及老仵作,他身为温家仆人,唯是忠贞,现已到病笃之年,望能饶他一命。”
“这些事有关于案情,若是无辜,自会放出,符合律法规定年纪,亦会开恩,还有呢?”新帝问。
“羽林左监副使郑祈,亦为查案付出很多。若是没有他协助,案情不会这么快破,他为此还受了重伤,在家中疗养。”
屏风后的皇后,也不免发话:“祈儿,自是该赏的。那你呢?”
“没了。”温萦直愣愣说。
众人为之一笑。
清晨,鸟鸣嘤嘤。温萦听见鸟扑腾的声音,从床上坐了起来,幸好没飞进来。昨天的事犹如幻梦,结果好到不真切。帝后请她和萧椯共用晚宴,还留他们在宫里歇一宿。
宫女见她清醒,上前为她梳洗,准备的衣裳有六重之厚,外衫是云锦做的,金织牡丹花栩栩如生,在烛光中熠熠生光,下裳丝绸裙摆有快两米长,但几乎感受不到重量,极其地轻柔舒适。还有满满一盘珠玉首饰,温润纯净、浑圆饱满,都是民间商铺里见不到的,一戴上头,瞬间感觉脖子僵住。
她看到镜子的自己,仿佛是一个素未谋面过的美人,有些不自在对着身后的人笑。
“这些都是二圣送给温娘子和萧探花的新婚礼物。”
“温娘子不仅长得美,还很有福气,能有这样一位有所担当、聪慧过人,最重要是还俊秀的郎君。”宫女们都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