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为如寄搜寻这朵雪绒花时的感觉依然清晰,那个年纪的爱情,纯净透明,没有一丝情欲的影子,她爱他,用自己的心和灵魂,因为那时的她想去拥抱一个比自己聪慧高明的心与灵魂,借他睿智的眼睛,帮助自己看透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
她跟林岩之间,这样刻骨铭心的情感从未发生过。也许维系一段婚姻,他跟她们之间的那点儿吸引就足够了吧,毕竟这世上求不得、得不到的事情何其多,两情相悦、矢志不渝的爱情或许只存在童话中……
可似乎当年在雨中激励她一鼓作气爬上山,为心上人寻找雪绒花的那股激情在作怪,她想着这次林岩回来的所作所为,他骗了自己签字结婚之后那神气的样子,内心中的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他怎么能这样耍弄人呢?怎么能这样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上,仿佛她是一个没有自由意志的玩偶?
如果如寄仍在,自己拿着这样的难题来问他,他会怎么回答自己呢?勇敢者,当年他指尖拈着雪绒花,喃喃着勇敢者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出神的样子仿佛仍在眼前。对当年的如寄和自己来说,生或者死,都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如今七年过去了,她似乎比以往都更需要勇气来面对眼前的一团乱麻……
她抬起头,看着山间冷冬寞林这一番空寂的景色悠然出神,嘴角呼出来的气体在冷空气中化成一团白雾,缭绕消散,她出神得忘了时间,直到身上的防寒服被风吹透了,她才猛然清醒。
雪绒花,雪绒花,幼小,洁白,大山里毫不起眼的小野花,可是在那不为人知的歌谣里,它却有着了不起的诗意与传说。自己长在这大山里,或许也是个没什么了不起的人,可如果她能更勇敢一些,更强悍一些,不管是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那样,很多她想不明白、不想明白、逃避敷衍的事情,或许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吧?
等岳好回到敬老院奶奶的屋子外时,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她在门外听见张榕唧唧喳喳说话的声音,那张榕从窗子看见她进来,高兴地大力挥手,等岳好进了屋子,张榕已经迫不及待地一迭声说:“小好,你到哪里去了?”
“我上山了,怎么了?”
“我们厂子里家属集体去旅游改时间了,我真怕来不及通知你,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时间换成明天了,早上八点在炼油厂的车库门口上车,你能不能去啊?”张榕焦急地看着岳好,脸上的表情似乎深怕她不能去。
岳好求之不得,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静了,她知道张榕是存不住话的性格,她竟然没有提林岩的事情,莫非事情还没有在小镇传开?
看来苗大娘对林家的事情还懂得守口如瓶。
“还是两天?”她问。
“他们是玩两天,我跟我们当家的说了,我们多玩几天,一个星期怎么样?”
岳好笑着嗯了一声,一个星期最好,她自己的钱不多,本来负担不起这样的旅费,但是炼油厂出车,她自己只需负担住宿费,那就省多了,而且出去玩一个星期,她至少可以暂时避开林岩,虽然自己的心意已经明了,但是那不意味着她对他这次的欺骗毫无芥蒂。
她仍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些日子的巨变……她知道他这几天都不在清渠镇,早上将她送到敬老院时,他说过他今天下午要出去一次,要到明天上午才会回来,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清渠镇了。
“那里是个农家乐,有天然的温泉,还有明代的~个古城,我们玩几天温泉,在古城转转,因为快到春节了,听说古城里还有现场的冰雕表演,挺好看的”张榕说。
岳好没出过门,能出去转转,还是跟好友一起,心里自然很高兴。
虽然是因为跟林岩同床,她好几天都是一夜无眠,但临出去旅游的晚上她依然没有睡好,躺在奶奶的小炕上,辗转反侧,脑袋迷糊成一团,瞌睡却远在天边。岳奶奶问了几次,见她打定主意不肯说,也就不再过问,她年老之人,睡眠很轻,跟着岳好一宿没有睡好。
第二天岳好顶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准时出现在炼油厂车库门前。她看张榕已经到了,跟老公何勇两个人站在当地,神情焦急地正在向自己的方向张望,看见岳好,老早扬起手,迎过来一迭声地问道:“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吓死我了。”
岳好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道:“不是说好的八点吗?”八点发车啊,你八点来哦,还哪里有好座位,我家老何晕车,不能坐在后面。”
岳好发愁了,啊了一声道:“那怎么办?”
“没办法了,别人都上车了,我只好上去看看,能不能跟人换个座位。”
张榕说完,跑了上去,丢下何勇和岳好在外面等着。
何勇是个憨厚人,冲岳好呵呵笑了一下,手里拎着老婆的大包小裹、一副二十四孝好男人的模样。岳好跟何勇向来没什么可说的,看着他手里的几个大包,尴尬地立在地上,好在一会儿工夫张榕就冲了下来,跑过来道:“跟小刘说了下,老何你上去吧,他到最后面去坐。”
何勇很听老婆话地嗯了一声,上车去了。
“那我们俩怎么办?”岳好发愁地问。
“我们俩没座儿了,还好刚才遇见小厂长,他开着他自己的车去,我们蹭个座儿就是了。”
岳好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眼看着大车开走了,等了片刻,厂子里开出来张树辉十分气派排场的越野车,张树辉在她俩面前停下,走出来笑着说.“上车吧,我们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