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没什么。”岳好低下头,匆匆地说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冲出去,大门哐啷一声响,她连大衣都忘了穿就跑走了。
街道上的风有些刺骨,她抱着胳膊一路向着敬老院狂奔,耳边呼呼的风仿佛也在嘲笑她刚刚的无耻——
竟然在跟二哥那般亲热的时候,忆起八年前与林岩在沙滩上所做的事……
她懊恼得想去死,心情烦乱得无以复加,连钻进体内的寒风一时都忘了,拉开奶奶的门时,她整个人已经遍体冰凉,正在地上烤火的岳奶奶看见她穿着毛衣就跑来了,吓了一跳道:“你咋穿成这样跑过来啊?”
岳好走到炉子边,一边感受着室内的热气,一边低声答:“我忘了穿大衣,以为不冷呢。”
“你这是往病里折腾。”岳奶奶气得直结巴,一边生气,一边还要叮嘱:“快去喝热水,不然一定感冒。”
岳奶奶话音没落,岳好就打了一个喷嚏,她赧颜道:“这下糟了,我感冒不要紧,传染给你就麻烦了。”
“你先别管我,快去把热水喝了,喝完水赶紧上炕上躺着,上次你女婿买给我的那个暖手的东西,我给你放在被窝里,你歇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我不能把感冒传给你。奶,我帮你做了饭就走。”岳奶奶是风湿性心脏病,多病体虚,最怕感冒,所以岳好十分注意,不再多话,她先钻进了厨房,熬好了肉粥,娘俩吃完,岳好不顾奶奶塞过来的暖手炉,坚持要回林家去。
“我又不是瓷做的,那么不结实,还那么容易感冒了?”岳奶奶还是担心她着凉,坚持让孙女躺一会儿。
岳好摇头拒绝,她从奶奶的柜子里拿出一件旧衣服,随便套在身上,就要离开。
“小好啊——”岳奶奶语气深长地叫住孙女。
岳好心里一激灵,知道奶奶要说什么,最近这段日子奶奶口里没有别的话题,仿佛铁了心要把自己给嫁出去,好了却一桩心事一般。
“小好啊,我昨天跟你说,让你去把头发烫烫染染,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你听进去了没有?”
岳好点头,不自觉地捋了一下满头假小子一般的短发,她不是不爱美,可是——可是美丽是需要金钱与时间来滋养的,尤其是精致的美丽,她一来无钱,二来总觉得身边既无悦己者,那收拾打扮似乎也没什么意思,究其实打扮修饰终究是为了吸引异性,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话,她其实更喜欢现在这种自然随意的状态。
“我手上还有点儿钱,你拿去买点儿好衣裳,化化妆,上点儿心,那林风太好了,你要是不上心,只怕很快就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就跟那个炼油厂老张家的张树辉一样!”
仅仅是从奶奶嘴里听见林风的名字,就让岳好的心猛地一跳,刚刚在书屋中的书架间被他亲吻拥抱的感觉一霎时涌上心头,她脸登时通红,也没听清奶奶后来都念叨了些什么,轻声说了句我走了奶奶你睡醒了就去找人聊天别一个人在屋里闷着的话,匆匆带上门,向如寄书屋跑去。
拥炉
五十三
不想她出来时匆忙,忘记了带上大衣,而随后出来的林风显然怕屋内的东西被盗,所以自然地锁上了门。岳好瞪着门上的大挂锁,没办法,只好绕到主屋,打开屋门,室内静悄悄地,午饭之后的林家,已经开始午休了。
她在门口找到自己的大衣,摸到兜里的钥匙,披上身,没有进房,而是又向如寄书屋走去。书屋炉内的火奄奄一息,她拿着木柴和煤坐在一旁,慢慢地将火燃旺,看着那跳跃的火苗,怔怔地呆了很久。
对自己越是习惯了诚实,她越是不能否认那心动的感觉,而那天林嘉树在亭子间跟自己的一番谈话,也侧面证明了谢芳对林风和自己关系的态度——其实不需要林嘉树那番话作为旁证,八年的相处,也让她知道谢芳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的,作为母亲,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闻发生在两个儿子身上,亲兄弟渐成陌路。
可是躲避显然不足以让林风打消与自己亲密的念头,而如刚才那样的拥抱与亲吻若一再发生,她将何以自处?
或许该趁着事情尚能转圜的时候,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嫁人,她终究是该嫁人的,年少不懂事时她搞坏了自己的名声,加上这些年深居简出,跟外界的唯一来往就是敬老院里的奶奶和炼油厂家属区里居住的张榕,所以到她年纪长成,始终再未有跟异性接触的经验,而她在林家身份的尴尬,也让那些对她容颜惊鸿一瞥的异性搞不清她到底是嫁人了,还是没嫁人,所以这些年始终不曾有人对她提亲。
或许,跟张榕说一说这方面的事情,让她帮忙介绍个男子,趁早把自己嫁出去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捂住脸,对如何接受一个陌生的男子甚至与他组成一个家庭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可世上不如意者十之□,身世的凄惨与幼年生活的困顿,让她的天性中如同野草一般强韧务实的生存欲望同样强大,心不满意不足就活得生不如死,那她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
身上渐渐暖和了,她脱掉大衣,走到电脑旁边开始工作,似乎因为没有休息,她感到头有些昏,用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正准备趴会儿,听见外面的大门响了一下,有人一边推门一边道:“岳好,你在这里么?”
岳好看向来人,见那天上山时遇到的张树辉走了进来,她有点儿诧异,待到张树辉看见了自己,露出一脸笑容走过来时,她奇道:“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