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妈妈”是这个跋扈女孩儿的软肋,娇娇看着安然,还要说些什么,但终是被堵了回去。
可是安然心里却五味杂陈,以对亲妈妈的倚赖来达成对她的认可,这绝对是一场伦理的攻坚战。
自结婚以来,安然鲜少和公婆吃饭,而且之前都是和江奕泽一起,自然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好好一个晚饭,她食之无味。每吃一口,都要想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动作,都在想过一阵子自己该说什么样的话,因为江家是个大家庭,虽说现在已是社会主义社会,可是她坚信,在这样的一个比较显赫的家族里,肯定还有不少封建残余遗留规矩。
鉴于安家与江家相差太大,她不能让自己丢脸。
“娇娇,你安然妈妈是个钢琴能手,以后你学琴就不用去少年宫了,让安然妈妈教你,”饭尾的时候,大概是江程远有意打破局面,转过头来看着她,“安然,行不行?”
“行,当然可以。”安然借坡下驴,就着公公特意设定好的话题,努力营造与小孩儿的交流气氛,“怎么?娇娇学钢琴了么?”
娇娇用力将勺子一咬,含糊不清的应了个字,“嗯。”
安然打赌,如果不是江程远之前那句有关于妈妈的威胁起了作用,娇娇这个孩子是绝对不会对她吭一声的。可是现在不行,大概知道爷爷从不说假话,小孩儿只能不失气节的含混一声作为回应。
可小孩如此只能说是不识礼数。好歹被大人训斥一顿了事。安然可是个大人。自然要对公公好心设定地话题抱着不撒手。要不然多费他地一片苦心。
所以安然又作出恬然笑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软。“那娇娇。你地钢琴学地怎么样了?”
嘴里仍是塞着东西。“三级。”
“哇。三级。好厉害。”安然作出佩服样子。“娇娇很厉害呢。我像你这么大地时候。还没学会钢琴。”
“娇娇。你安然妈妈夸奖你了。快谢谢去。”廖晖看着孙女儿这样实在是不像话。只能推了一把。却不想只是轻轻一推。娇娇面前地汤碗竟然被胳膊一蹭。霎那间。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瓷碗在空中优美地划了个弧。很快归为地上地一声清脆。
接着便听到娇娇大哭地声音。像是承受了什么委屈。那分贝简直能冲破房顶。“老余。拿点湿巾来。再拿些烫伤膏。”一边吩咐之余。江程远还不忘指责自己妻子。“你到底怎么回事?忙手忙脚地让孩子受罪了吧?我看这次要是烫着个好歹。你该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注意么,再说,这汤也不烫……”廖晖回答的唯唯诺诺。
“不烫你就推她?”江程远斜眉,狠狠的瞪了妻子一眼,又转过头去细细在娇娇胳膊上吹气,“娇娇啊,爷爷的好娇娇。不疼了哈,咱不疼了。”
“下次吃饭的时候,别想着再说什么话,吃不言睡不语,老祖宗的组训怎么能忘了。”江程远一边搂着痛哭流涕的孙女一边痛下指令,“该有什么话好说的,都留到饭后说。”
安然欲哭无泪,看这样子,江程远显然是忘记了谁开的这个话头。不无同情的看了年轻婆婆一眼,只见她低着头,长睫微垂,一副认罪服法的景象。很显然,这豪门太太的生活并不是那么舒服,廖晖此时就是一副被打击惯了的样子,屈从,卑顺。
很不幸的,这次晚饭,以异常郁闷的气氛开始,以更加无奈的结局结束。
晚饭后,大家都在客厅看电视。经此一惊,娇娇简直又恢复了这家中最不可高攀的待遇,一晚上在江程远身边肆意欢笑,典型的被宠坏了的性格。廖晖不说话,只是双目盯着屏幕,却是连眨也不眨,厨房不停的传来哗啦哗啦的洗刷声音,余阿姨又在那儿忙活,似乎现在,无事可做的就只剩下她自己。
安然很想说,爸妈,我去卧室先睡觉去了,如果您觉得不好,让我去厨房帮工也好,怎么着都比现在坐在这里干熬强,可是这想法也只是在脑子里猖狂一下,谁都能看出来,现在要溜走,尤其是她要溜走,绝对不是个明智之举。
以前在家里看电视都是七言八语的说个不停,全家人一起上,评点电视剧节,评点明星的服装,总之,从电视话题延伸到各个角度,无一不谈,很多时候到了十二点还觉得余兴未消,第二天继续探讨。
可是江家显然和他们家的风格天差地别,除了娇娇有看电视时说话的特权,江程远时不时的附和上两句,其余人都是闭唇不语。刚开始坐定的时候,安然还以为大家都沉浸在刚才的“摔碗”事件中无法自拔所以才不说话,因此看着电视,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妈,这个演员好熟悉啊,是演哪个电视剧的来着?”
廖晖像是很惊诧一样斜睨了她一眼,简单的回了四个字,“嗯,不知道。”随即又将视线别向电视,像是那上面有着她赖以为生的重要剧节,仍是连眼都不眨,再次恢复成半僵尸状态的端坐,脖子抻得直直的,腰板更是僵直,整个人从侧面看来,看电视的时候都能维持不容亵渎的高贵典雅。
过了一会儿安然才明白,这个家里看电视也讲求风度。大家都不说话,各人看各人的,除非有什么重大问题,还是在江程远的发起之下提出两句,大家才能附和。要不然贸然出击,只会被其他人当作怪物。
所以,等江程远一声令下说大家都休息去吧的时候,安然如得大赦,回到卧室,就感觉仅一下午就耗费了她大部分体力。想到还有七天的持久战要打,简直就感觉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哀叹一声,从未有过的失落感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