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过制造出幻觉,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也能有无数的机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比如在天台上,比如在马路边。比如在厨房里,想起来,不由的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离开,我也不想带着一份担心和一辈子的危险,糊里糊涂的离开。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倒不如一次弄个明白。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和一个女鬼当面对峙更危险恐怖的事情吗?如果没有,那么最危险的我已经见过了。现在坚硬如铁。
一阵一阵的风从地下河道中吹出来,在空中盘旋,开始的时候,是有呼啸的声音。可渐渐地,呼啸声中,带了些许人的哭泣声。
我心里一紧,来了。
我绷紧了全部的神经,听着空气中的哭泣声夹杂着笑声越来越大,然后看着黑暗的河道中,有了一双眼睛。
很奇怪。在黑暗中一双黑色的眼睛,按理说应该是看不见的,可是我却看的很清楚。好像融入骨血一般的,那双眼睛似乎刻在我的记忆中一样。
只是这双眼睛是闭着的,闭的紧紧的,虽然那么远,可是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看清眼睛上一根一根的睫毛。
细细长长的睫毛,眼角微挑。我心里涌上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这应该,是个女人的眼睛。但是,这不像是莫小烟。
我抿着唇。不说话,只是这么看着这双眼睛从远处河道中慢慢的飘过来。
这是个很诡异很怪异的场景,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地下河道里,我站在一具摆在湖中心的棺材上,看着,或者说是等着,一双没有依附的眼睛靠近。
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单单的一双眼睛,是个什么样的画面。没有四肢,没有躯干,没有头颅,没有口鼻耳朵,只有一双眼睛,并不是眼珠,而是一双完整的,有上下眼睑,有眼珠睫毛的眼睛。
在我无数次的噩梦中,我并没有深切的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一直以为,那人是藏在黑暗之中的,因为眼睛是发亮的,所以我只能看见这双眼。
可是到了事实面前,我却不得不承认我错了。因为我现在能看的很清楚,没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躲在黑暗中,这空寂无人的河道中,只有我,和一双闭着的眼。
身下,是冰冷而粗糙的铁棺。面前,是一双慢慢飘来的眼睛,我无意识的紧握着手中的经书,一下一下,将呼吸放到最缓。
那双眼睛像是云朵一样在空中飘浮,慢慢的,来到我的面前,我转移不开视线,手在身侧握起拳,将指甲刺进掌心,希望带来的疼痛可以让自己清醒。
这双闭着的眼睛给了我巨大的压力。
人的心里很奇怪,就像是一个人走夜路,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身后跟着个人,但是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继续走,还是觉得身后跟着个人,而且,似乎随时会有一双手搭在你肩膀上……心便一直吊着,即便你是个从未见过鬼神,甚至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人,也难免的,会有这样的臆想。
我现在的心,便是一直悬着的。我在等,揪着一颗心的等,等着双眼睛睁开。
恐惧像是一把刀高高的悬在头顶,只系着一根细细的丝线,虽然一直没断,可却随时会断。你一直怕着,却又一直等着,长此以往,即使这根线永远不断,也会被活活吓死。
我觉得自己此时颇有些豁出去了的感觉,深深的吸一口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只有一双眼睛,没有嘴,所以说不了话吗?”
手心一阵一阵的传来刺痛,在裤子上擦了擦,触到一点坚硬的物体,是随身的匕首。
我犹豫了一下,偷偷的慢慢的伸手将匕首握住。
我安慰自己,如果这东西是有实体的,那么,有一把匕首在手里,我未必会占下风。如果这东西是虚的没有实体,那么,它也对我做不了什么,只要稳住心神,不要被幻想所迷惑,我就不怕它。
被鬼掐死,算自己倒霉。被鬼吓死,那就是自己没用。我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看着那双眼睛在我一样的高度停下,然后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的蹭过来。
握着匕首的手掌,全是汗,但好在全身几乎都是湿的,感觉的也并不太明显。
那双眼睛缓缓地靠近,顺着我的眼睛而来,在还有不过几寸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将匕首握的紧紧的,刺了过去。
从小到大,上学工作,除了学校里和靳宸并肩打过几场不痛不痒的架之外,我一辈子真是连只鸡都没杀过。但是这一刀,却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心里一遍一遍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匕首刺了过去,在刀尖几乎要触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倏忽一下,那双眼睛突然睁了开。
比起那些恐怖电影里,我应该觉得庆幸,这眼睛总的来说,并不十分的可怕,有眼白有黑眼珠,也并没有血流下来什么的。只是黑白分明,眼角微挑。
但我这时的神经绷得太紧,即便是心中一直在等着这一刻,这一刻的突然发生,还是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缓了一缓,那眼睛竟然冲着刀尖冲了过来。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一刻,我也无暇顾及,本能的躲闪了一下。
可我忘了自己是站在铁棺材之上,铁棺虽然不小,但毕竟只是一个长方形,而且上面又是湿漉漉的,滑腻的很。
我闪了一下之后,脚下一滑,没能站稳身子,非常狼狈的从铁棺上滑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到了湖中。
好在这湖水并不深,也不浑浊,我落入水后,感觉自己被一片清凉包围,反而是一下子脑中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