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
身后传来齐刷刷不可置信的倒抽冷气声,牧野惊骇大叫一声:“元帅,您的夜壶……”
啊?夜壶?
有什么问题吗?
我停下步子,回头迷惑地看看他们,继续看看被我拎着的那青铜制成的夜壶,分外不解。大家的神色怎么都那么奇怪,都糊涂了吗?
“没、没怎么。他的意思是您的夜壶很精致,改明儿我们也去做个相同样式的!”重重用手肘捅捅牧野,琉璃笑吟吟地解释着。
这样啊!
我挠挠乱草似的脑袋,继续咧嘴一笑,完成我的目的:倒夜壶!
“哐当,哐当!”金属物拖拉在地面的声音、清晰而连绵不断地传入耳中。
唔,好像是有点吵!
隐隐约约,身后传来琉璃小声的密语:“元帅果然糊涂了。”
随后,黑曜绵长轻细的嗓音略含悚然,立刻回答:“是呀,我第一次看见竟然有人用白绫捆着夜壶,然后端着端着、夜壶就变拖着的。这一地洒的!还需要倒吗?天啊,太恐怖了!”
“元帅啊,我们的前程啊……”惨淡的哀号回荡在军营上方,久久不绝。
数丈之外,我听着众人的惨叫,不由耸耸肩,心里越发糊涂起来——
你们的前程,和我的夜壶有什么关系啊?
金州气温常年偏低,就算是白光光的金乌在头顶耀着,冷不丁一阵寒风窜来,依然令衣着单薄的过往路人从头到脚,如泼冰水,冷到骨子里去。
城郊外,挤得水泄不通的半大酒寮自然比外面暖和多了。
烫得适温的烧酒,再加一块白斩牛肉,用手抓着大口大口地吃着牛肉,灌着烧酒,不多时,火辣辣一阵酒气上涌,身子暖了,肚子也就饱了八成。
充耳不闻周遭几乎要翻天的喧闹,我双手齐下,攻下第八盘牛肉。
“嘿,元帅,那姑娘生得很是漂亮啊。”云辉朝我挤挤眼,小声赞叹。
大口大口嚼着劲道十足的黄牛肉,我用力点着头,口齿不清地将字在嘴里含了数遍,终于趁了个空儿,吐出来。
“唔,好吃……真好吃……”
嘿嘿,这群副将今儿个心血来潮,一大早儿,我刚倒完夜壶回来,他们就七手八脚地把我拉了出来,非说要请我喝酒。
肯定是看我长得帅,所以决定顶礼膜拜我!
哇哈哈哈……
“凌元帅!凌大元帅!你给点面子好不好,兄弟们请你喝酒,你居然吃了近十盘牛肉,一滴酒都没沾,实在很扫兴呀!”牧野加大声量,不满地抱怨着。
虽然说对烧酒没什么兴趣,但是这里的牛肉真是绝了!
好容易咽下嘴里的东西,我忽然想到军中是不可以喝酒的,眼珠儿一转,立马正色道:“错!本帅可不是来喝酒的!”在众人满脸复杂的表情中,我义正词严地问:“你们想想啊,这里是啥地方?在这个地方可以干什么?”
“这里是酒寮啊,酒寮里自然是喝酒的喽……哎呦,元帅,我就算说错了,您也不该拿酒缸砸我啊!痛,痛死我了!”
松开酒缸,我狠狠瞪着眼前一条肠子通到底的牧野副将,忍不住悲愤地感叹:上帝怎么造就了人头猿脑的金刚呢?
“元帅的意思,莫非是因为……”黑曜眯起眼眸,绵细的嗓音拉得老长,却偏不说完那段话,直急得牧野连声询问:“到底是什么啊?老曜,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别接话茬!云辉,你来说!”
举止温雅地啜了口淡酒,云辉的指节一下下敲在桌上,低头若有所思,良久,方才慢条斯理道:“气韵出尘、灵秀逼人。百花为之逊色、秋水为之黯然……”
就在我们听得云里雾里时,这小子倏地拍桌而起,目光灼灼地盯着临窗的那个秀美非凡的俏丫鬟,大喝一声:“果然是美人啊!”
愣了半晌,“轰”的一声,众人哄笑起来,牧野更是抱着肚子差点满地打滚。
这会儿,云辉浑身一颤,清醒过来,满脸诧异地盯着我们。
想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壮举呢!
好半天,琉璃止了笑,清清嗓子,淡笑道:“元帅的意思很简单。这酒寮够热闹,而且地点刚好在落日之城的附近,来往的消息一定是最多的。”
“探子自然会在这里收集有关战事的消息,这应该不是重点吧。”云辉奇问。
琉璃看了看众人,漫声答道:“最重要的是明川大人,即便是探子,也不能熟知监军的事儿,但是我们就不同了,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打听明川大人的消息,是再好不过的!”
众人恍然大悟中,琉璃继续笑着打趣云辉:“兄弟啊,不是我说,那丫鬟虽然姿色上乘,但和她家小姐比起来,终究略逊一筹,我若是你,看的就是那个小姐,而不是她身边的小丫鬟!”
顺着琉璃所指,我这才细细瞧去。
只见临窗坐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在他身后,俏生生立着个笑意盈盈的丫鬟。
酒寮中满满当当坐着旅人、商贾以及偷懒怠惰的士兵,各色人士混聚这厢,本来是极为平常的事儿。可是,那少年却仿佛夜色中燃烧的烈焰般,一颦一笑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张扬而华贵的气焰,不禁让人见罢再也移不开眼儿。
不由得,我心中拿这人与沐颜轩做起了比较,到底是谁更胜一筹,手中的酒杯一松,我的脑间居然清晰地映着沐颜那张冰冷却美艳绝伦的脸,原来,每日碰面却从不多言的他,并没有让我完全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而是,我不知何时,已将他刻印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