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反身看向芸楚,“芸妃,你记得吗?这陈爱卿的女儿一直生活在宫外,且与你在同一批选秀名单之内,八成你是认识的。”
“臣妾不知。”芸楚低头,粉红色的衣服在大红的喜幅面前竟像是褪了色一般显得苍白无力,她的声音也是低沉的,恭谨中含着一丝的心不在焉。繁锦抬头,敏感的觉到了有一丝不对。但是具体别扭在哪儿,仿佛又说不清楚。
“朕到是觉得今日的喜宴比那日热闹了许多。”景杞端起酒樽小饮了一口,装似无意的叹道,“这京城里喜欢看热闹的人儿,怕是都来了吧。”
“说起今日的热闹朕还想起了一天。”繁锦抬头,景杞今天似乎特别聒噪,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情绪在眼眶里流转,显然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心事,“想起来朕遇到皇后的第一天,似乎也特别热闹……”
繁锦一怔,知道他说的是他与她在百春楼的初遇。他的眼睛里分明燃烧着一储即发的羞辱,而她这次却不想睚眦必报的予以反击。
自从踏进这个院子,她仿佛便被突然抽去了气力。太过类似的现在,让她无力顾忌她身边男人的敌对,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响起那日的锣鼓喧天。
他与她的那日大婚,虽然只准备了三天,但却像是已经盼了好几十日,热闹的不可思议。她曾以为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可是到后来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为她的身份而进行的厚礼。
那些热闹,只属于她的姓氏,却不属于她。
“要不然还会热闹的多呢。”喜贵儿看帝后和睦交谈,忙谄笑的凑上前来,“因为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亲来,所以侍卫们特地清理了很多人场,若不是如此,这来凑热闹的人,应该能排到帝都外去。”
“哦?”景杞轻轻扬声,唇角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在看无关于自己的一场大戏。手中把玩着上好的宫制红烛,仿若无意一般在红烛烛身上用指甲印下一道一道的痕迹。喜贵儿又一低头凑向他,他手上的动作这才停下来。微微正了正帝冕,微笑着而坐。
该到了新人见礼的时候了。
一声“新人参加吾皇”令下,繁锦便在那扇门里看见了一簇火红的影子。那个房间曾经是自己住过几日的厢房,自己也是自那里出来摆布了自己一生的结局。那团火红如同飘移的火烧云,眼看着距他们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一旁搀扶的喜嬷嬷却松开了手,蒙着盖头的新娘子无措的站在中央,大概是因为想起礼节,下意识伸出的手又缩回在宽大的袖筒里面。
那样的迷茫与无所适从,倒像极了自己。繁锦往侧边一看,果真见宸王一身红色朝服走了出来。繁锦忘记了与自己大婚那日他是如何的俊朗,但是今日看来,竟感觉他有几分炫目。他微微低头,信步走到新娘旁边执起新娘的手,那一瞬间的相牵,让整个府院的气氛都高涨起来。
院里开始有些热闹的哄闹,但是碍于帝后亲临,总不敢做太过分。繁锦不经意的抬头,却看见景杞依然嘴噙淡淡的笑意,目光灼灼的,在阳光底下似乎是绽放出光辉来,竟是无比的璀璨。她低下头苦笑,却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了王芸楚的脸,大概是日光太过耀眼,如玉的面庞竟萦起些苍白,几乎让人不忍碰触。
她紧紧咬着唇,手亦攥的紧紧的,仿若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一幕,整个人身上体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力与挣扎困苦。繁锦微微蹙眉,心里却涌上了层层纳闷,宸王大婚,这天下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可是这王芸楚,却最应该感到无所谓的那个。
景略背后的陆家与王家原本便是对头,这宸王景略娶得也是陈凝度,与王家并无相干,那王芸楚还激动些什么?
接下来便是见礼仪式,新娘新郎叩拜君主。上一次繁锦与宸王的大婚,便是在此项上出现了差池,景略无父无母,叩拜景杞便相当于昭告了天地。只见看礼的人群自动散开,礼乐声起,新人来到繁锦与景杞面前,慢慢跪下。
眼前漫下一片红,红的几乎冲淡了整个天下的颜色。景略头微垂,握着陈凝度的手却不曾松开,从容规矩的俯身下去,“臣弟景杞携妻凝度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声恭词出口,繁锦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一根绳子被突然划断,摇摇欲坠的感觉绵延至她的全身。她准备多时的笑意终于汇于脸面,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回应是唯一的出路。可是却觉得手心一阵温热,她抬头一看,景杞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似乎是想将她融于手心。
宸婚(3)
她这次出奇的顺从,在这样的场合面前,她不能挣脱。天下人在眼前,她只有做足帝后恩爱的戏码。
景杞的声音犹如自深谷中散出,低哑的,却带着一种清冽的寒气,“皇弟快起,今日是皇弟的大喜日子,朕与皇后应先与皇弟痛饮一杯才是……”
说完,便拿起酒樽,深邃的眼睛看向繁锦,示意她也端起酒樽来,繁锦微笑,微微俯身想要拿起案上的酒樽,眼睛一扫,却在拥挤的人群里发现一双很奇特的靴子,靴筒处隐隐雕饰着龙蛇的图案,因为隐藏在人群之中,并不能贴切的看清楚。
她一怔,心里有瞬间的纳闷,可是没等追究下去,衣襟却被景杞轻轻扯起,“皇后……”
这才想起现在到底该做什么事情,繁锦抬头,将酒樽举至胸前,唇角微勾,在他乌墨的瞳眸里竟冶炼成了亮刃的弧度,她的声音澄澈清亮,一如在王府初遇时做乐女的天籁,“宸王,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