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再说一遍,朕没想让你死。”景杞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成长的女人,眼神诚恳但却清厉,“五年之期,必会给你解药。”
“那若是不给呢?”他的话刚落,她便迎上前来,“皇上,若是没有呢?”
他一时无话。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抉择下,他也还是选择了她。
“若是没有,臣妾就得死,只有死一条路。”她仍是流着泪水,可唇齿之间却逸出笑容来,“皇上,让臣妾告诉您答案,五年之期与其说是玉蕃的承诺,不如说是逼您作出抉择。可惜我王芸楚跟了您这么长时间,真也罢假也罢,最终还是比不上一个刚与您相遇的女人。”
“芸楚,不会有没有解药的假设。”他低头,看着她受伤的腕子,“若是没有,朕会平了他们玉蕃族。”
“臣妾谢皇上大恩。”她亦低头,可是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落到她手腕上的纱布上来,一滴一滴,幻化成一斑又一斑的水印,“若是没有那个可能,皇上又何须让臣妾替代皇后……”
“皇上,臣妾输了。”她的笑声混合在泪水里最终化为一声声呜咽,“您的大仇大恨,让臣妾输了,一败涂地……臣妾什么也是没有……”
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她突然想明白了,看似她拥有强势的家族背景,有着这天下仅次于皇后的显赫身份,有着让无数女人羡慕的外貌与品性,可是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辈子顺从别人,一辈子在别人的眼光下行事,原来这样的结果竟会是,什么也没有。生的权力没有,连死的想法都会被别人剥夺。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再一次滚滚而落。
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安繁锦是如何解毒成功,也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了什么变故,嗒穆尔最终被释放,群臣反对,却没有一人能拂却天子的心意。
刺杀皇后的人被囚禁死牢,却终因以功赎罪顾全大局而无罪释放。这样的结局在很多人看来,总有些不近情理的反常。玉蕃于夏唐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败寇,其实并不需要给他们这样大的面子。而对于皇后的死里逃生,只能将其解释成天威庇佑来糊弄解释过去。
皇家的事情,就算是有天大的疑问也要埋于心底。这是几千年的沉淀中形成的最深厚的生存法则。
不能违逆,就只有顺从一条路可走。
自那日之后,芸楚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脾性,对于替换服药一事绝口不提。这天下没有喜欢得理不饶人般女人的男子,所以对于那样的事情,既然发生了,而自己又没能命丧黄泉,就只有咬牙承受。
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服的是什么毒药,却听景杞说,此药性虽毒,却只为了迎合那五年之期。五年之内药物对身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若夏唐对玉蕃五年之内不兴战事,到时候,嗒穆尔自会将解药给他。
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筹码。对于公平而言,夏唐明显低于那个番邦部族几分。可笑的是,他为了那个女人,竟真的答应了。
心里又有苦涩一丝丝的萦上心头,芸楚举起茶盏小饮一口,不经意的看向门外,却见景杞掀帘而入。
她不会向他再哭哭啼啼,但也不代表能恢复以前的相敬如宾。原本他们之间就是做戏,她有心上人他有万千佳女。如今这样的游戏更要进行的彻底,因为,他有佳人,她却没了良伴。
想起那日的宸王府,她心里的恨意就再次涌了上来,他的大婚之日原本就是她的心痛之日,可是面对刺客,挡在他身前的女人却并不是她,白白的让另一个女人再次驻足在了他的心里。要是早知今日还会为那个女人搭上五年,倒不如在那时她便被刺客刺杀掉性命。
原本理所当然的一切,在这几日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突然变得没有价值起来。
断续
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王芸楚慢慢俯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同往日那样,未等她完全屈身,景杞便将她扶起,“朕故意不让她们通报的,害怕这个点儿了你还歇着。”
“谢皇上为臣妾着想。”她低头,视线正好触及他胸前那银质的襟扣,襟扣在阳光下明亮的耀眼,清晰的反映出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轻愁。唯恐他发现她的异样,芸楚仰头,作出一副再也粲然不过的笑意,“皇上,繁素姐姐走了么?”
“没有。”景杞将手搭在她的腰肢,半拥着向内殿走去,“芸楚,朕原以为你会记恨朕,从而也是恨皇后的,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识得大体,竟想出将安园夫人接进宫来安慰皇后。”
芸楚将手搭上他的手,偎在他怀里慢慢闭上眼睛,“事情已然这样,皇后娘娘也算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就当是……我偿了王家欠安家的情。”
景杞微叹一声,越发将芸楚揽紧。因为繁锦,他愈发对芸楚有了歉意,那日她眼眸中泪光粲然的样子,几乎成为他的梦魇。他知道芸楚对景略有意,知道芸楚与自己做戏是被父所逼,可是不管如何,芸楚却不曾负过他。何况,面对如此强势的家族背景,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他的心紧紧的揪紧起来,“芸楚,皇后一事,朕其实也很无奈,当时……”
话未说完,偎在他怀里的芸楚突然扬脸,将手掌轻捂于他的唇边,“皇上,臣妾都知道……”景杞有些歉意的想要拿开她的手,却见她将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手心,“景杞,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