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依偎在景杞身旁的芸楚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就因小产而脸色苍白,现在更是呈现了些许青色。繁锦看着她这个样子,浅勾唇角冷嗤一声,咬牙切齿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本宫现在只想问一句话,别人或许不知海珠粉与眠香混合的坏处,但是本宫知道。你也一直知道本宫精通医术,难道是认为本宫故意将海珠粉与眠香混合在一起送给你么?”
话说到此,已经说的太多,繁锦终于耐不住膝盖上的剧痛,低吟一声歪在地上。众人见她如此,均过来相搀。她深吸一口气,触目便看到那只明黄色绣着腾云之龙的袖子,心里莫名的腾涌起阵阵酸意。
知道不应该,也明白不应该在此时拂了他关切的好意。可是想到刚才他与王芸楚的表情,几乎已经笃定了是她害死的他的孩子,那一刻,便已经心灰意冷。
看景杞下来,其他人都慢慢散去,他身上的龙涎气息一如往日般淡幽清澈,可是在此刻繁锦看来,却有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味道。他“嗯”了一声,伸出胳膊想要将她扶起,可是她腿痛的要命,只想坐在地上不动。微微抬眸,察觉他黑眸中的心疼与酸楚,繁锦却想到刚才他与王芸楚并肩指责她的一幕,霎那间心里一硬,“我自己行。”
话落的一幕,她猛地一推,他一时没注意,竟退后了两步。
知道现在应该在众臣面前演绎帝后和睦的画卷,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没了心情。
即使不抬头。她也能看到景杞依然站在她面前未动。繁锦紧紧咬唇,感到自己膝盖上的疼痛稍稍缓了些,便一手撑地,想要起身。却不料刚一做动作,头顶便响起严厉地声音,“皇后无罪,其他诸人,都给朕退下。”
众人刚散,繁锦尚在努力起身中,却觉得身子一轻。竟被他猛地抱起。片刻的眩晕过后,她闻着他身上仍带着那股让人眩晕的海珠粉香气,下意识的挣扎。不管她怎么用力的捶他的胸亦是他的胳膊,他依然如同被浇铸了一般,稳健的抱着她走。
直到进了东暖阁。
轻轻的将她放至床上,她发现他的脸色由刚才地冷毅酷厉慢慢融化成了一点点的酸涩痛辛,如同遭遇春天的冰山,就这样缓慢的在她面前融化开来。她甚至能听到他心里的那份气息,看似规律其实却有一丝紊乱,可是这样的小紊乱。终究抵不上他面临芸楚对她的控诉时那般震惊与惊惧。
那是刻意压下的震惊,若不是她早就预知到所有情况,她几乎可以肯定,下一刻她面对的必然是帝王最可怕的雷霆大怒。再下一步,废后,再下一步,便是命丧黄泉。
想到这些,繁锦竟然微微笑了起来。那么清浅地笑容悬于唇角,却犹如亮刃那般刺痛了他的眼睛,她的声音依然如往日那般清冽,“谢皇上。”
“谢朕什么?”他问,却不想以前那般,在她身边坐下来。
“谢您的出手相救啊。”她地语气轻松,丝毫不见刚才那般愤慨与逼慑,“若不是您,我可能就挨不过这关了。”
“繁锦……”
“我没说假话。”他尚未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笑容绚烂的犹如在他眸中点燃了火,“残害皇子的罪名,我可是背不起的。”
他再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墨黑的瞳眸映着她的笑容,虽然唇形恬然依旧。但却倒映出满腹苦楚。
“臣妾膝盖疼得实在是不行了。因此不能跪下行礼。”繁锦依然是笑,“还请皇上恕罪才是。”
他看着她良久。看见她只是低头掠过他的注意,突然叹了一口气,不说什么便大步离开。直到东暖阁的玉帘几乎停止缱绻的缠绵碰撞,繁锦方才抬头,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是自己狠狠的出了口气,却感觉在另一场战役上惨败之极。宫里地生活总是这样,往往一场看似凶险的惊变之后,尾随而来的便是窒人的压抑与晦漠。
已经过了两日,看繁锦今日才恢复往日神色,玉梨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您前日可谓是大挫了那王芸楚的锐气!她原本就在这宫里受宠,父亲又是权臣,奴婢们都怕她得龙子之后更不把咱们中宫放到眼里,可是没料到这老天也算有眼,刚刚有了孩子就给收了去!”
繁锦冷冷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瓣花片,声音轻漠如烟,“你以为是老天真地有眼了?”
“怎么不是?”玉梨继续摆弄着案上的茶具,“这孩子……”
“是她自己故意做掉地。”她浅勾唇角,明明脸上柔媚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冰冷刻骨,“这是一场戏,有了孩子又做掉,借以嫁祸我们中宫。这只是一出恶毒狠辣的苦肉计。”
“苦肉计?”玉梨大惊。
“是,苦肉计。”繁锦微微抬眸,“比其他人皮肉之苦相比,只不过她的代价大了些,筹码是自己的孩子。”
想起那日,其实她也不敢相信王芸楚会拿自己的孩子痛下打击自己。一直习惯了王芸楚高超的演艺,在对于王家与安家的恩怨上,她一直是以想对较软的方式来对付自己,以愧疚之名,以负罪之名,甚至为此不惧丢失自尊人格,不光赢得了景杞及繁素的信任,甚至连自己也差些迷失在她故作的好感中。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让她能痛下此手,不惜以自己的孩子为代价?
她想不明白,于是只能再一次冠以仇恨之名。
“那么娘娘是早就知道了?”玉梨更加惊诧,很快便恍然大悟道,“对了,那天的换香,就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