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不要庄在了,也只?是?冯秀琴为了加剧矛盾,闹给那些记者们看?的,但这件事的事态发展完全?不在一个没读过书的女人的掌控之中。
她?不知?道领导上面还有领导,不知?道站位不同的人看?待舆论?也是?不同的,更加不知?道黎辉会从隆川特意赶过来,当?着记者的面扭转局面,不仅对着她?和颜悦色,说体谅家属的悲痛心情,一定会给事情一个应有的交代,还叫她?放心,指着刚到场了解情况的庄在说,这孩子以后的读书问题,我担保了。
冯秀琴对黎家不了解,但她?想寄人篱下总是?很苦的。
可能会比寄宿在老师家还苦。
她?们母女准备来隆川时,她?跟庄在说过,叫他搬出来,到外头?就算住不了有钱人家的大别墅,好歹是?自?己家里。
庄在拒绝了。
即使没有云嘉那晚的一番话,他那时候也不会搬出去的,他虽然年龄不大,但人情世故不是?一点都不懂,他知?道,父亲去世以后,他就不适合跟继母她?们住在一起了。
他跟冯秀琴说,黎家人对他挺好的,他住在这里挺开心。
最后一句也并不完全?是?假话。
他看?着眼前的云嘉。
“那现在有了这笔钱,不就可以给蔓蔓看?病了吗?为什么秀琴阿姨还要去打零工呢?”
他收住唇线,却?迟迟酝酿不出话来。
每种生活都只?能自?己体会,处境就是?处境,是?难以形容的,甚至无法用言语向过着另一种生活的人去描述。
“因为需要钱。”
明明也可以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好听一点,就说,因为人总要有事做,每个人体会自?我价值的方式都不同,即使有些人的价值就是?很小很微茫,但这就是?他们的方式。
这种人过惯了未雨绸缪的日子,也从不敢尝试任何冒险举动。
就像过冬的鼹鼠,不懂四季更迭的规律道理?,也站不到所谓的高处去布局人生,鼹鼠只?知?道,只?有积少成多地存够粮食,它们才?敢闭上眼皮,去过一个冬天。
甚至它们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冬天里安然无恙。
但在云嘉面前,粉饰会比露拙更叫人感到羞惭。
“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跟我说,真的。”
云嘉的样子特别认真。
庄在淡淡弯起唇角,说知?道。
这时服务生叫他们排的号了,云嘉起身笑?说:“不过今天还是?要你请客,你说要请我吃饭的。”
“嗯,随便吃。”
开春,云嘉再来城中村这里时,竹岭路停滞已久的修路机器又重新恢复运作。
之前绕着工作区拉起的阻隔带,一早被插近道儿的路人毁得七七八八,现在重新拉起,又立上了“道路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
隆川入春,天气干燥。
一连多日没下过雨,一修路,尘沙飞扬。
之前庄蔓身体不太好,没达到手术条件,冯秀琴今天去医院取新的检查报告了。云嘉陪着庄蔓在家画画。
庄在提着水果摊上的塑料袋,走到门?口时,正见云嘉站在水池那儿。
她?梳着半扎发,穿得很漂亮,白色的裙子外头?是?一件颜色很少见的橘粉色绒线背心,像晚霞的色调,复古的羊腿袖高高捋起,露出洁白的手臂,低着头?,连表情都跟着一起用力地捣鼓着什么。
“云嘉,你在干什么?”
“蔓蔓的画笔弄脏枕巾了,她?怕阿姨回来说她?,我就说帮她?洗干净。”云嘉看?着他,也顺便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好像,洗不掉……”
庄在走近,发现她?放了很多洗衣粉,半个盆子里都是?泡沫,洗剂的香精味浓到冲天,他立即皱起眉心:“你不要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