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时间越是久,我就越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当家?这根本就是一个累人的活,日日重复、无聊至极。一天到晚就耗费在那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空间。
我和二爷已经能够确定,老张的账本上关于二爷支钱的数目绝对有错。但是,我们没有证据,不能贸然就去向老太太告发。除非,得到三爷的支持!
于是,寻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二爷去找三爷商量。然后,大早晨的就出门了,下午也没有回来。我心中担忧,脸上还不能显现出来。府里的事情太多,即便是并不那喜欢当家这个身份,也得竭尽全力做好。
至于其他的,有二爷护着我,我不担心。
管家的事情上手之后,我的时间才渐渐地多了起来。其实,熟练了所有的过程,只要细心些,将事情交代下去就可以了。我是二奶奶,又不用我跑到菜市口买白菜。
祥云虽然和我不是一条心,却和这姜府是一条心。她性子沉稳、做事利索,又能注意到细节。有她帮忙,省了我很多劳累。
奶娘则一心陪着长白。小孩子贪玩,一刻也静不下来,总要有个人陪在身边。再说,这府大人杂,谁知道会不会来个不小心摔跤啊掉进湖里啊。没个放心的人跟着长白身边,我情愿推掉这管家的任务,陪着长白。
除了陪伴长白,奶娘还有另外一个爱好——嚼舌这府里的事情。
我并不阻止她——若我身边的人和府里的下人走得太远,岂不是两眼一黑两耳一聋,府里私下的流传我都不知道?
从奶娘这里,我总可以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哪个丫鬟偷了厨房里的吃食被打了却瞒着我这个当家的;比如,大房新来的这个姨奶奶很奇怪,喜欢哭。几乎是每日每夜的哭。也不知道是大爷不满意她,还是大奶奶容不下她?不过,这姨奶奶总是怯生生的,对待下人都向对主子一样,没有一点做主子的架子。就连大丫头,都比她威风多了……
我做着绣活,听奶娘碎碎叨叨讲这些事儿。
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其实很不错……
二爷回来的时候脸颊上居然有淤青。难道,被打了?我心疼不已,忙要去取药水为他擦拭。二爷伸手,想要拉住我,却不自主地颤了颤。难道?我赶忙拉起二爷的衣袖,果真,胳膊上的伤痕比脸上的还严重。我咬住唇,想要解开二爷的衣裳。二爷身子一退,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我有些着急,颤抖着说道:“怎么会没事?爷……你就让我瞧瞧罢。”
见我情绪激动,二爷只得由着我,解开了衣裳。老天……我吓的忍不住要后退:到处都是青紫淤血的,三爷对自己的哥哥下手居然这么重。
我的眼睛湿润起来,赶忙取了药水过来,一边为二爷擦拭一边说道:“你也不知道躲一躲。”
二爷摇了摇头,苦涩地笑:“别担心,不疼,一点都不疼。你知道的,我其实不怕疼。病痛了那么久,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再说,的确是我从他那里将你抢来……”
二爷的话叫我心里越发酸楚。真是个傻瓜,病痛了那么久就该享享福。谁规定了不怕痛就可以被打?我心疼地说道:“胡说,我是你的妻,本来就是你的。怎么会是你抢的……”
“我知晓……”二爷说道,却欲言又止。虽然我现在和二爷的感情非常甜蜜,可是三爷那件事依旧是两个人尽量避开的。
难道,往后一直都要这样吗?一谈到三爷我们两个就吞吞吐吐?
若是这件事不解决,叫有心之人加以挑拨,只怕小事就成了大事。
我停下手中的擦拭,定定地望着二爷,道:“爷,你怪我么?是我对不起你,但自从有了长白之后,我的心就完全在你身上了。请你相信我!”
“不,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七巧,你,一直做得很好……”二爷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我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
二爷并没有相信我是爱着他的,他说的是……我做得很好。难道,以为我不过是在竭力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开心地做着这些吗?
看来,无论如何也该和三房捋清关系。就算我这个家不好当,就算我被老太太撤掉这当家的任务,也不能再由着二爷被三爷殴打。
我继续为二爷上药:“若三爷由着大房欺侮他也就罢了。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应该自己负责。你是二哥,尽力就行了。”
“唉……”二爷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这样的。三弟他,答应了。”
“嗯?”我问着,手下不敢停,又怕他疼,尽量提着手,小心翼翼的。不时俯下头去,轻轻吹着伤口。
二爷有些沉默,似乎不想说原因。
是三爷打了二爷一顿出够气了,还是二爷请三爷帮我一把?总不会是三爷自个儿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吧。三爷去年便发现了问题,却不开口,反倒是越加自暴自弃。连自己的声名、身子、未来都不要了,又怎会在乎被人陷害?
欠人情的感觉真不好受,偏偏只能受了。我心里有些苦涩。
见我脸上神情萎靡,二爷有些不安,忽地搂住我,慌张地说:“我知道三弟很好,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七巧,七巧,我也一样啊。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你、你不会也……”
也什么?也和七巧一样,爱上三爷?为什么要说“也”?我终于知道心里的那股子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