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四目相对,居然有些胆怯。我竭力压制住喉头的甜腥不让那口鲜血吐出,指甲嵌进肉里。卫子默却仿佛全没感觉出我的痛苦,继续说着让我心衰力竭的话:“为何你们出逃,那么容易被抓到?”我迫使自己再与他对视,他接到:“还有,为何你死前会迷迷糊糊呢?”
出逃被抓到,除了是老太太或者惠喜故意放走我们好派人跟踪还有什么?可是我为何迷迷糊糊?
“那是因为我几日没休息好。”我解释到,却没有一点底气。
“那么,杨官为何没遵守与你的约定呢?”卫子默唇边的嘲讽更甚,残酷的话语如一条毒蛇迅速钻进我的心里,杨官为何独自抛下我?因为惠喜也是他妻子,因为我本就不值得他为了我毁掉一切,假如我有他的地位的话,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份可笑的爱情而送掉性命。我在心里尽力为杨官开脱,却越想越心疑,越想越不甘。最后把这一切都归为惠喜和老太太,但换来的却是更大的愤怒。
我真的,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大好的世界我还没来得及享受,或者说,我根本还不知道什么叫享受,就变成了这样一缕烟魂,为什么?
我再也压抑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卫子默也吓着了,有些心虚的拍着我的后背,声音柔了许多:“其实,你只是想还清欠他的,你对他的,那不叫爱。”
我如遭电击,我真的,我真的对杨官是这样吗?卫子默忽然微抬我的头,瞧着我空洞的眼睛继续魅惑道:“你已经为他牺牲的太多太多了,如今是你该去讨回的时候了。”
我并不答他,推开他的手拿起一个青瓷茶碗,就着喝剩的冷茶喝了口,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我走向窗边,夜空几粒繁星闪硕的朝我眨着眼睛,似乎感染到我的悲哀忽然暗淡了不少。
也许,卫子默说的对,我与杨官的开头,仅仅是一场怜悯和感激开的头。他因惠喜的父亲糟蹋了我而深感怜惜,对我心里有些许歉意,才会时常关心我。而我,只是对于他的善心而由感激生出的情绪。
少爷丫鬟,花前月下,又有那样的良辰美景,任谁都会忍不住做些错事。何况,我那样美,杨官那样优秀。
“我不会回去了,你放我走吧,我自有去处。”我头也不回的瞧着夜空,声音轻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我不想再回去了,我相信语堂说的话,因为,他是唯一对我如此坦白的人。就连杨官,也不会那样推心置腹的跟我说心里话。这,也是阶级问题。但,杨官他至少带着我逃离了杨家,他至少曾经准备与我同生共死,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但我不怪他。
因为他对我的爱本就压过我爱他,我牺牲的相对与他的付出,不算太多。毕竟,我们心里真的是爱着对方,不过有几分深,却不是很清楚。
“为何?”卫子默隐约带了抹怒气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惊散了他本就散漫的笑容。
“就算我要回去,也不必卫爷操心,我有自己的主张。”
一丝惊讶的愤怒爬上他的眉眼,他深深凝视着我,一字一顿道:“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在我面前有自己的主张。”
“那么,现在可就有一个了。”我转身,随意的拨弄着茶几上的茶盏,发出一串悦耳的响动声,我芊细的手指附在青瓷上,印衬的皮肤嫩如水葱,一片白生生的微光串动。我突然觉得,其实卫子默也并没有什么可怕,大不了将我也暴打一顿,然后散了魂魄投不了胎而已。有时候,死比活着容易,我已死过一次,清楚的很。况且,我又不是他的丫鬟,他对我也无恩,更不需顾及。
但卫子默显然没有这样想,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每个女人都必须听的话,由他像猫一样摆布,他高兴了,便会挠一下你光滑的毛发,你要是不小心用爪子抓伤他,就等着受死。
“哈哈……好,很好……”他怒极反笑看着我,“这样有性子,怪不得杨二公子会对你神魂颠倒。”我微蹙眉,他可不像如此好说话的人。
他果然不好说话,他说:“如此说来,飞音阁的爷们应该也喜欢的紧。”
“哐当——”我手一抖,晶瓷的青花碗成了满地碎片,幽幽泛着冷光。飞音阁,就是冥界的妓院。虽然我一直都很喜欢银子,但却不喜欢自己贱卖身体而来的。我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恐惧,微笑的看着他:“卫爷莫非不记得,您是大爷的旧识了?”
他眉眼扭曲出一道漂亮的线条,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就算是他杨越泽的女人我都不会顾及,何况是他那没出息的弟弟。”
杨越泽就是杨官的大哥。
杨官有时候确然有些优柔寡断,但那是因为他心地极善良,卫子默这样说他,我一时气昏了头,脱口而出:“总比你这个不人不妖的妖怪好。”
后来清醒过来之后,我虽暗暗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却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抽死。就是因为这句话,把原本就恼怒的卫子默的忍耐逼到了极限:“阿山!”他大吼一声,西院里桂花树上的残叶被他惊的掉了一地,据说第二天有个丫头扫了整整两个时辰。
阿山听到这声音,立刻飞身而进。
“立刻把她给我送去飞音阁去。”
阿山抬头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卫子默扫了他一眼,他习惯的打个哆嗦,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冥界的妓院(上)
我心里有点发毛,但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硬着头皮也怪吼一声:“你又不是我的主子,身上也没有我的卖身契,凭什么能把我送去那里?还有没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