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此时一定狼狈至极,我摞了摞蓬乱的头发,看着他想说些什么,终究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眼里有一丝诧异和不忍,踌躇了许久才度步到我面前,拿起那碗我放在地上的白饭在我面前蹲下,用筷子挑一撮送到我嘴边,我蠕动了一下嘴唇,不想去接。
杨官也不放开,就保持着姿势执着的的递在我唇边,我扭过头去,不理他。
“乖,吃掉它!”杨官的声音有些沙哑,本来哄我的语气却没有半分温柔。我一阵委屈,眼里涌出了泪滴。
他仿佛根本没有看见,终是放下那双筷子起身,转身走去门口。
“等一下!”就在他预备开门的时候,我喊了一声。他这一走,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求生的本能和不甘渐渐浓烈,我极需为自己找条出路。
杨官回头看着我,不说话。
我咽了口唾沫,在心里酝酿着情绪:“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思索了半晌也不知道从何开头,只好问出这样一句无意义的话。
“因为你太贪心了,你想伤害她。”杨官口中“她”自然是惠喜,“但你却不知道,就算她真的没了……我也不可能让你取代她的。”
我压抑着杨官话里给我带来的耻辱,告诉自己,没关系,他骂的是红衣。
“有什么证据说我伤害她?你可亲眼瞧见了?”
杨官被我问的怔住了,好久才回过神,道:“秋道长那夜本是怕惠喜生完孩子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骚扰,刚到青鸟居巡视,就看见你拿……拿着刀子在割惠喜的脖子……”
他忽然闪身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口气和眼里没有一丝感情:“我一直以为你卑顺谦和,怎知你这样心狠?”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笑问他:“秋道长说的话你真信吗?那么静梅呢?她在旁边守着的,我哪能如此轻易动手。”
“她自然是被你先打昏的。”
我看着他一派理所当然的神态,真是哭笑不得,反问他:“我再蠢,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动手,就算我杀死了惠喜,我能轻易逃脱吗?就算我说是有强盗创进来了,那‘护主不力’的罪名也能要了我的命。难道我为了那个位置,连命也不想要了吗?”
杨官思索了一下,似乎觉得我说的颇有道理,也似乎他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两人一时无声,只保持着他钩着我脖子两人对视的诡异气氛。静默了半晌,他道:“那么那天稳婆的轿子,是你做的手脚吧?春来他差点难产。”
“春来?”我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是惠喜的孩子?”
“是个儿子。”杨官答道。
我想,杨官可能早就知道惠喜不是我动手的,只是怪“红衣”在轿子上动手脚,想起中秋那夜惠喜生产时红衣那闪现的喜色,必是她无疑了,果然,这丫头蠢的很。
“那孩子叫春来?”我忽然想起什么,问话的声音加了三分急切。杨官莫名其妙的点点头,我如遭电击,挫败的瘫了下来,口中喃喃念道:“春天来了,世间的万物皆一片绿色,带来勃勃生机和希望。绿,乃‘碧’也!”
“你是谁?”杨官钩我脖子的力道忽然加大,森然的咬牙问我:“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我怎么会知道?因为我是阿碧,因为这句话正是我跟你说的呀。你给孩子起这个名字,是为了怀念我吗?为什么?为什么每每在我绝望之际要给我这种美好的幻象?为什么总是令我那么放不下你?
杨官看着我眼里源源不断的泪水,似乎知道了什么,放下手来,抓住我的胳膊问我:“你是阿碧,你是阿碧对不对?”
“杨,你舍不得我,你心里一直最爱我,是吗?是吗?”滚滚热泪仿佛流到心里,带起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我已经哽不成声,已经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身份。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我整个身心处于两种极端的煎熬中,像我蒸桂花红糖酥时来回倒流的水蒸气交缠在一起绵延颓然,撕裂着我原本就脆弱的心。
杨官听我说完这句话,忽然把我拉进怀抱,力道之大似乎要把我嵌进体内,他的手掌在我是身上抚摩揉搓,仿佛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阿碧,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你……”
“不对……”杨官忽然推开我,“你不是阿碧,你怎么会是阿碧,阿碧已经死了,你绝对不会是她……你不会是她……”
还不待我从幸福和震惊中反应过来,杨官就像受到极大的刺激,夺门而出。
我无力的爬在地上,对着那扇门喊到:“我是阿碧……我是阿碧……”
我“呜咽”了哭了许久,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浓浓的疲倦和酸楚包裹着我,我沉沉睡去。
半夜,我被一股寒冷的杀气激醒,我一个哆嗦,迫使自己睁开眼。
头顶有两股寒冷的目光瞪着我,他的身后站了一群人。
我直起身子强忍着巨痛让自己坐起来,笑问来人:“大爷如此好兴致,半夜来瞧奴婢的睡姿。”
杨越泽被我噎的说不出话,他身后一应人更是强忍着笑意。
“大爷有何贵干?奴婢可没什么时间呀。”我一味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在杨越泽面前,我总是忍不住伪装自己,用任何能迷惑杨越泽的表情把自己防卫起来。
“听说,老二回去说要放了你……气的惠喜又昏迷了过去?你跟他说了什么?”杨越泽话间一挥手,有两个丫头过来架着我到他面前,给我端了张椅子坐下,看来,这待遇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