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里走了一些,阿不突然指着一个人对我说:“呐,那边坐着的便是林大娘了。”
她正坐在凳上缝一件玄色深衣,举手投足都给人恬静温和的感觉。
“林大娘。”阿不叫了声。
她听到有人喊她,便慢慢抬起头看了过来,我见她虽然已经有了些年纪但容貌依旧清丽。她站起身,我才发现她的另外一边脸上有一条两寸来长的疤痕,想必阿不说的毁容就是指的这个。
我朝她微微欠身施礼,却把她吓地往后退了一步,拍着胸口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是折杀老身了。”
“大娘不用客气,静瑶并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只是承蒙公主厚爱住在侯府罢了。”
林大娘“哦”了声,一双眼睛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道:“小姐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如今既然得到公主的垂青,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呢。”
原来如此,我苦笑。
“大娘只有一个人在家么?”我问。
“是啊。”她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小姐要是不嫌弃请随我进屋坐吧。”
阿不在一旁插嘴道:“大娘客气什么?如今蓝儿姐姐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只怕过不了几日林大娘就会从这里搬出去了吧。”
“大伙儿都瞎说呢,这些都是没谱的事情。”林大娘嘴上虽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喜悦。
我也不推辞,便随她进了屋子。房舍内虽然破旧但却格外干净齐整,我听阿不说林大娘家里最多时住了十来口人,一家大小的生活起居都由她一个人照料着,心里对她平添了一份敬意。
在跟林大娘的聊天中,听到不少关于子昂的事情:他七岁开始就替有钱人家放羊,父亲喜欢赌钱喝酒,喝醉了便打老婆孩子。子昂因为性格倔强,所以从小就他挨地打最多,身上经常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他十二岁那年,父亲因为喝醉了酒行夜路,一不小心跌入河中溺水身亡。第二年母亲改嫁给了翼南侯府的车夫高潘子。那高潘子虽然样貌丑陋但心地却顶好,将林大娘一家接到翼南侯府中。虽说还是身份卑微的奴仆,但至少不用再挨饿受冻。
高潘子前几年病逝,林大娘义无反顾地就撑起了整个家……
“好在他们都还算争气。”林大娘说到这里,淡淡地笑了笑。我却很替她高兴,这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长舒了口气。
林大娘突然“哎呦”一声,“你瞧我这老婆子只顾着跟你翻老黄历,还没给小姐斟杯茶呢。”
“不用了大娘,我这就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我自觉已经打扰了她很久,便赶紧起身准备告辞。
林大娘挽留了几声,见我执意要走,便说:“若是下回要来,让阿不丫头早点告诉大娘一声,大娘也好准备准备。”
“哎—”我应了声,心里感觉很温暖。
刚出门口,竟意外地看到子昂站在门廊下,不知道他刚回来还是已经在外面站立了许久。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身戎装外披玄甲,显得格外英姿勃发,多日不见,他黑了些,但看起来越加的强壮。
还未等我开口,他已将目光转到母亲的身上,柔声唤了:“母亲。”
“子昂回来了!”林大娘又惊又喜。
母子在一边说着话,我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心里隐隐地觉得失落。本以为子昂见到我,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欣喜吧。
我给阿不使了个眼色,兀自出了园子。
一路无语
阿不也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大概是我紧绷的脸色吓坏了她。
快到旖旎轩,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引得我驻足张望。
阿不拉了拉我的衣角轻声道:“小姐,在亭子那里。”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见矮树丛后的亭子里坐了两个少女,正品着茶果闲闲地聊着天。
我认得她们,一位是上大夫王中的女儿王素萍,另一位则是侍御史秦吉康之女秦巧巧。我平素里于她们接触地并不多,但见她们看到了我,便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刚想走
听得秦巧巧大叫了一声:“哎哟,我怎么突然间闻到什么味道了?”
“什么味儿?”王素萍一脸迷茫。
“我闻闻。”秦巧巧装腔作势地动了动鼻子,随即捏起了鼻子:“原来是股穷酸味儿啊。”
王素萍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我,没有搭腔。
“哎哟哟,熏死我了,这味儿太大了。”
我冷眼看着她演独角戏,只觉得好笑。
对阿不说道:“我们走。”
走远了,还听到秦巧巧放肆的大笑,心里竟是出奇地平静。
到了晚上,我随便吃了些东西,洗漱完便早早就上床睡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总觉得静不下心来,即使努力闭着眼睛,却总也无法入睡。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天竟下起雨来,中间还夹带着电闪雷鸣。我恍惚地想:夏天终于要来了吧。
迷迷糊糊中,几声凄厉的尖叫将我惊醒过来。
我睁着眼睛,心口“扑通扑通”地狂跳着,但却无法确定刚才那几声尖叫到底是不是来自梦境。等了一会儿,听见外面竟吵杂起来,并隐隐地听到有人在哭泣。
我这才确定刚才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赶紧穿了衣服,还没等我跳下床,阿不突然从外间冲了进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一边理着衣服。
“阿不也不清楚,只听到外面喧哗,阿不就想来看看小姐有没有事情。”我听她这样说,心里很是感动,“谢谢你,阿不。”。她诧异地看着我,也许她想不明白小姐为何对自己的丫鬟如此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