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怎么了?”我问。
他的目光微微一跳,别开脸去看着外面的暮色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便知趣地也没有再往下问。
“睡觉吧,明天再帮你找家。”子昂说。
我并没有什么睡意,但也不想再折腾子昂,便点点头又在草堆上躺下了。他从身后拿了些草,盖到我的身上。
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尽管脸上总是冷冰冰的,我想。
“吁—”
车夫的吆喝声将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们到了。”一旁的流菱说道。过了没一会儿,窗帷已经被人轻轻掀起:“请两位姑娘下车。”
脚刚落地,我的目光便被眼前巍峨,华贵的宫殿所吸引,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流菱催促我,才让我回过神来。
我看到不远处珍慎公主不知道在轻声跟子昂吩咐着什么,她那双绝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英气逼人的脸庞,浅浅地笑着。
“是—”子昂合手鞠躬,之后便带着车马队走了,而他的眼睛却再也没有朝我看过一眼。
我看着他的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深红色的宫道曲曲折折通向和乐宫,刚走到殿外便见到殿檐层层叠叠地摆放着怒放的牡丹,红色的宫墙衬托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华贵气息。
宫人早已通报了太后。
珍慎公主扯着绫裙步履轻快地往里走,口中一边唤着:“母后,母后。”我同流菱紧跟其后。
进了殿,便闻到一股罕有的清香。
“都是当母亲的人了,这么还这般疯疯癫癫的。”太后轻声责怪,但脸上却是笑得灿烂,她身着素色华服,高高耸起的发髻中已经夹杂了少许的白发。
她的身上除了镶有红宝石的发簪和右手无名指上的白玉戒指,竟再无佩戴其它首饰。我有些惊讶,我以为喜欢牡丹花的人,都是喜欢隆重和华贵的。
“母后不是说自己闷得慌,孩儿特意来陪你的,母后还说孩儿疯癫。”珍慎公主撅起嘴撒娇,并顺势坐到了太后的旁边。
“就知道你最乖。”太后轻抚她的额头细细端详着她,慈祥地笑,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拾衣跪了下来:“民女陈静瑶,叩见皇太后。”
太后道了平身。
珍慎公主笑道:“静瑶,快把你的把戏拿出来让皇太后瞧瞧。”
我从地上起来微微欠身,从侍女流菱的手中接过木盒,打开了,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放到桌上。
昂贵的白色丝绢,罕见的麻纸牌,白玉做成的骰子……珍慎公主竟煞费苦心将原本的游戏道具做地如此精致贵重。
我花了半个时辰教会了皇太后玩“大富翁”,这段时间珍慎公主一直在一旁逗弄着太后的金刚鹦鹉—平儿,那鸟儿反复地叨叨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国泰民安”,让人忍俊不禁。
太后倒是挺迷这个游戏,玩了两轮依旧兴趣未减,而我,实在有些困顿。
“听说你还会讲故事?”太后扔了骰子,一脸的笑,“哟,六点啊,刚好买块地。”
“民女讲的都是写不入流的故事。”我谦虚道。
“讲一个给皇太后听听。”珍慎公主在一旁推波助澜。
“等走完这一圈就给太后讲一个”
太后看了我一眼,转头对珍慎公主道:“这孩子会讨人喜欢。”
珍慎公主不以为然:“我教出来的个个都讨人喜欢。”顿了顿又道:“不过也更招人厌憎”她的脸冷了下来:“母后,您就任由那个赵倩在后宫飞扬跋扈,一手遮天?”
太后面无表情。
“皇上喜欢林蓝儿,把她接到了宫里后,那赵倩竟闹得哭天抢地的,到现在愣是一个封号都没得,真是岂有此理!她独占皇上那么多年,可曾为他诞下子嗣?她是想让皇上的大好江山无人继承吗?珍慎实在是……”
“够了!”太后不耐烦地低喝了一声,脸上的线条渐渐变得僵硬,眼底有股怒意稍纵即逝。她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淡淡道:“给锦儿一点时间,你做好你的公主就是,锦儿的事情他自己会解决。”
珍慎公主从逸乐宫出来,一脸的郁闷。我猜想她原本是想在太后面前告皇后的状,没想到太后竟然会是这种态度对她。
可是她带我见太后真的只是为了让我给她消乏解闷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府以后,听说珍慎公主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师傅沈吟风被某个达官贵人请去府中讴歌助兴,很难得地让我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这天,刘月君跑到我房里来闲聊。她的性格爽朗天真跟我很合得来。跟我一起住在翼南侯府府接受训练的大多都是高官们送来的女儿,虽说有些模样长得并不算太好,但仗着自己的家族势力,言行间对我充满了鄙夷。
刘月君是汉江成王刘鹏之女,原本出生便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他的父母兄弟均被诛杀,刘月君那时因为年纪尚小加上是个女孩,对大金王朝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才侥幸逃得一命。
从表面上看,月君是个非常活泼的女子,爱笑,爱玩闹,但我发现好几次当她独处的时候,脸上总是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听说皇上过几日便要来翼南侯府府了。”
我正在练字,听她这样说心便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旖旎轩的姑娘们都忙着做准备呢?”她看着我,微笑道:“文君的母亲给她送来了最好的胭脂和香料,大概这次是要势在必得了,雨婷的家里又送了几身心新做的行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