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什么?”
“我害怕”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天地不可怕,人可怕啊”
李澄明一声轻叹落在泛着湿意的清晨,落在这绵长的宫道上。他用自己宽厚的手掌包裹住朱颜小小的手,低声说:“你无需怕,本王在这里,不会容许他人欺负你。”
朱颜心想:姑奶奶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啊!她仰起头悄悄打量李澄明,今日的他穿了雾霾蓝色流云暗纹的圆领宽袖袍,可她觉得不论他穿蓝色,还是绛色,都好看。不,应该说他就是个衣服架子,哪件衣服都跟他搭。
李澄明面色如常,可他牵着朱颜那只手渗出的丝丝薄汗出卖了他。原来,他竟然和她一样紧张啊。
朱帘画栋,彩槛雕栏,偌大的皇宫绮丽辉煌,各色宏伟建筑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朱颜将视线从李澄明身上收回来后,就被这应接不暇的风景征服了。
“晋王,晋王妃,乾徵宫到了。”领头的太监嘶哑着公鸭般的嗓子,他努力使自己那细柔的声音听起来同旁人一样些,而因他这番刻意,更显得自己的声音极其难听。片刻,只听掌事太监在大殿门口用尖细的嗓音高声传道,“宣——晋王——晋王妃——入内——”
朱颜被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嗓音吓了一跳,猛地往晋王身边站了两步。这传话的太监正是那日去丞相府宣旨的大太监宋承元。对于这个晋王妃,他在认亲宴那日已然见过,眼见自己的声音吓着了她,他倒也没有表现出恼怒,而是在二人经过自己时,小声提示,“皇上今儿心情还不错。听说晋王和王妃今儿要来,早早便醒了”
李澄明从荷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宋安的手里,客气道,“谢宋公公。”
宋承元推辞说:“晋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说话间他捏了捏李澄明送给自己的东西,发觉并不是银子,这才诚惶诚恐地道谢,“晋王费心了。老奴寻这东西有些时候了。”
李澄明但笑不语。朱颜见他松自己的手,刚要去拉他,却听他低声提醒说:“待会你见本王如何施礼,你照做便是,如若父皇问你话,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其他多余的话无需多说。谨记,多说多错。”
朱颜噤若寒蝉,只顾忙不迭地一个劲儿点头。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澄明看着面前这个许久不曾相见的父亲,内心一阵波澜,但面色不惊,一如往常,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全无半点父子之情。李乾心里一点点凉了下去。可新妇在前,他又不好发作。
朱颜依着李澄明的样子比葫芦画瓢,也伏在地上,依旧用糯糯甜甜的声音说道:“儿媳给父皇请安。”抬头见李乾盯着自己看,她怔了一下,快速在心里过了一遍,是不是我用词不对?遂改口说道:“臣媳给父皇请安!”
此话一出,一旁的宋承元和李澄明俱是一惊,快速看了一眼皇帝李乾。李澄明则赶紧伏在地上替朱颜开脱,惶恐地说道:“父皇,王妃自幼流落民间,对皇家规矩不甚了解。但王妃本性纯良,绝无冒犯父皇之意,还请父皇不要降罪王妃”
李乾缓缓起身,打断他的话,说:“笪儿,你我父子之间,无需如此。”
面前突然多出一双绣着龙纹的靴子,一双手递过来,亲切地说:“乖孩子,起来吧!”朱颜战战巍巍地站起来,顺着手往上瞧,见是皇帝,稳了稳心神,喉咙发紧地问道:“您,您不杀我吧?”她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连声音也跟着发颤。
一旁的宋承元也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
李乾忽而笑了,像一位寻常百姓家的家公一般,慈祥地端详着她一会儿,轻声说道:“怎么?我这个老头子长的狰狞恐怖,让你十分害怕?”
朱颜连连摇头。就算这皇帝真的长的狰狞恐怖,她也得把他夸上天去啊?!
“你无需怕,你刚才那声‘父亲’,真是喊到父亲心里去了。现在,此地,此刻,笪儿,你,我们就是一家人,无君臣之分!”
皇帝此话一出,朱颜蓦地松了口气,长舒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儿媳还以为您生气了呢,吓死了”一旁的宋承元抽了抽嘴角,这晋王妃的性格着实率真活脱,也实该一向性子闷的晋王会喜欢。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提醒道:“晋王,晋王妃,该给陛下敬茶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往事
二人敬了茶,即将走出殿门口时,宋承元公公突然追上来,恭敬地交给朱颜一只锦盒。他将锦盒当着二人的面打开,原来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说是皇上的赏赐,并多嘴说了一句:“这琉璃珠可是西域进贡的,整个皇宫也只有两只,一只赏给了陈贵妃,另一只,便是王妃您手上这只了。”
朱颜道了谢,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李澄明为她戴在手腕上。“真好看!”朱颜抬起手腕,凑在太阳底下看,琉璃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隐隐显露出五颜六色的纹路。
“本王突然发现,王妃的脸倒是比本王的脸还大。”去慈安宫的路上,李澄明见朱颜鼻尖上渗出晶莹的汗来,猜到她许是紧张所致,边拿手指去擦拭她鼻尖的香汗,边打趣她。
朱颜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屏着呼吸,盯着李澄明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想起昨晚那根手指做过的事,脸腾地红了。她拍掉李澄明的手,学着他的口吻说道:“本王妃倒也是今日才发现,我们相处这么久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你说呢,李笪?”